我们的世界
未完,连载中
铁锈斑斑的水管从楼角边探出头,污水混杂着油泥,空气中弥漫着煤烟的味道,几乎可以看见漂浮的黑色小颗粒。
今天是阴天。
卡车哐啷哐啷响着在加油站停下来,Vincent掀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塑料布,翻身跳下。
“小哥,这儿就是Midgar了。”司机大叔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嘴黄牙。
“多谢你捎我一路。”
大叔摆摆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喜欢往这儿跑,头都挤破了也要往怪物的肚子里钻。”
旁边有人搭腔说:“少胡说八道了,好像你年轻的时候没这么干过一样。”
“哈哈哈,说的也是,给我来杯酒,还有烟。”
Vincent站在路口抬起头观望这座城市,那个司机说的没错,这座城市就是一个灰色的机械怪兽。不管怎么样,他来到这里,也将会变成怪兽的一部分。
跟其他的城市一样,这里拥有高耸的围墙,墙上隐约能够看见持枪巡视的人。
在这座最大的都市里,可能性总会多一些,他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沿着路向城里走去。
这时一辆迷你货车从加油站里开出来,车厢上印着一只手里拿着菜刀的绿色海豹。
“喂,下次再有好东西一定要推荐给我们啊。”卡车的司机大叔喊道。
“知道了。”从货车里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挥了挥。
Vincent往后站了站让开道路,在货车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他看见驾驶座上是一个银发的男人。
长长的头发有一部分飘出窗外,年轻的男人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为什么你会愿意站在这里/
/因为我没有选择/
/你有/
/选择活着还是死去吗,那我宁愿在地狱里活下去,也许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能抓住那根救命的蜘蛛丝/
少年举起武器。
/怀有希望,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啊/
片段的画面一闪即逝,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耳边残留的声音令他心脏一阵阵抽痛。
“等等。”Vincent脱口而出,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抢先行动。
拦住他!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下意识地立即服从了。
银发男人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货车很快就驶出很远。Vincent抓住一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并且粗暴地把坐在上面的男人扯了下去。
“嘿,你干什么!”那个可怜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摩托车已经跑出老远。
银发男子左手扶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短暂的红灯之后,发动车子继续前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叼住里面其中的一只,在他四处寻找打火机的时候,他听见车窗外传来的叫喊声。
“请停一下!”
“哈?”银发男子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Vincent停顿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致使整个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不要去那里,不要/
银发男人皱起眉头,用怀疑的视线打量着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Vincent的大脑一片混乱,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路上的一块石头,摩托车轮撞在上面险些让他失去平衡。
“现在我无法详细说明,你可以先停下来吗?”
他一定认为我是个疯子了,但我只能这样说。Vincent想着,他努力控制住摩托并尽量贴近货车。
银发男人张嘴刚想说话,突然从远方传来了尖锐的鸣叫。
那犹如野兽临终哀嚎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
“该死的,是‘鬣狗’!”银发男人直接吐掉嘴里的烟,向右猛打方向盘,然后他发觉那个疯子驾驶着摩托车依旧紧追不舍。
“滚开,都是你这家伙把他们引来的!”他愤怒地咆哮道。
“等等,我……”
“滚!”
货车一个甩尾钻进道边的小巷,两边的后视镜被墙体刮掉,车身磕碰着擦出火花。
Vincent来不及刹车,等他绕回来的时候货车已经在小巷的深处失去了踪影。
一辆三轮摩托车冒着滚滚黑烟出现在前方,驾驶者脸上戴着防毒面具,两片磨损的有机玻璃下看不到眼睛,他的身上挂着枪支。
那是“鬣狗”,在这座由于战争导致各种系统尚未恢复的城市中诞生的自称警卫队的组织,他们打着维护秩序的名号,却因掠夺一切而恶名昭彰。
“鬣狗”直接向他冲了过来,Vincent转身拐进小巷,尽管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追着自己,潜意识告诉他眼下的情况绝对是逃跑优先。
被尖叫的警报声吸引,在十字路口从左右分别有几辆车先后加入了追逐的队伍,Vincent灵活地在迷宫般的街道穿梭,直到油量计的度数显示为零。
摩托车发出不正常的噪音,Vincent被迫停了下来,先追上的“鬣狗”掏出了枪指向他。
“可怜的小羊羔,乖乖把你身上的羊毛交出来吧!”驾驶者得意洋洋地大喊道,围墙上的哨兵盯住了这个外来者,按照惯例,他们要在这个人身上捞点油水才行,也算是一种示威的行径。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Vincent并没有转身逃跑,而是正面冲了过来,在他的车没停稳之前一脚踩在前轮上,整个人顺势后空翻,落地之后,Vincent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支枪。
另一个“鬣狗”开枪了。
Vincent一边跑一边还击,一梭子子弹打出去,撂倒了四五个人。
尖锐的鸣叫聚集在他身边,其余的“鬣狗”包围上来,Vincent后退几步,回手一枪打爆了机车的油箱。
由于“鬣狗”的车辆太过紧凑,一点火花便引起了连锁爆炸。
在漫天的咒骂声和炽烈的火光下,一道影子从中跃出,消失在烟幕之后。
/你是个天才,Vincent/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摇摇头。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所以,我是有杀人的天赋?/
她叹了口气。
/转身去看看吧,总有一天你会看见你究竟挽留了多少生命/
在Cloud盯着自己手表看的时候,Zack把最后一件货物从楼上搬了下来。
“怎么啦?”
“Sephiroth迟到了20分钟。”
Zack双手叉腰望向路的远方,“这可不正常,他从来不迟到的,你是在这么想的吧。”
“不,我在想要不要扣除一点给他的加油费。”
“嘿,算了吧伙计,他要是跟你打起来,我都不知道应该帮哪边。”
“你帮我的话,就加你工资。”
Zack抓抓头发,“这不公平,我们分明是合伙人,可你刚才的口吻听上去你才是老板。”
Cloud转头看着他,晃了晃手里的计算器。“如果你能把明天的净利润算出来你就是老板。”
“得啦,咱们谁跟谁啊,是吧?哈哈哈。”
这时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哟,Sephy。”Zack挥挥手跟他打招呼。
“抱歉。”银发男子打开车门跳下来,“刚刚倒霉碰见个疯子。”他打开货车的车厢,他们三个人开始往里面搬东西。
“你没事吧,你的车……怎么搞成这样啊?”Zack用手抚摸着绿色海豹身上的划痕。
“被‘鬣狗’缠上了。”Sephiroth一只手掏出烟点上。
“‘鬣狗’?”Cloud停下动作看向他,“难道刚才的骚动是因为他们在找你?”
“不是我,是那个骑摩托车的疯子。”
“他对你做了什么?”
“莫名其妙地跟着我,叫我停车,那些杂碎盯上他了,应该是从外面来的新人吧,算他倒霉。”Sephiroth狠狠吸了几口烟,把烟头摔在地上。“不说这个了,时间还赶得上吧?”
“没问题。”Cloud“咣”一声关上车厢的门,“拜托你了。”
目送货车远去,Zack伸了个懒腰,“像Sephy那样子在城市之间跑,还是在找一个人跟他搭档比较好吧。”
“劳您费心,”Cloud叹气,“告示我早就贴出去了,可一直没有人来啊。”
道路两旁的行人来来往往,有戴着各色各异的面具,身上挂满齿轮的装饰,有人背着猎枪,有人怀揣匕首。戴着防毒面罩的鬣狗飞快驶过,似乎已经将他遗忘一般,看也没看他一眼。
夜晚降临后城市里亮起无数的霓虹灯,与白天死寂的灰色形成鲜明对比,犹如盘伏的巨龙。
Vincent沿着街道走着,最后走进了一家名为“第七天堂”的酒吧。
“欢迎光临。”小女孩清脆的嗓音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Marlene,快回来。”吧台后面一个黑发女子招手说道,然后转而迎向他。“这位客人要点些什么?”
Vincent举起手里一直拿着的纸,酒吧里有两个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是我的!”
“是我的!”
金发青年和皮肤黝黑的壮汉同时冲到Vincent面前,Vincent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让开Cloud,我明天就出发了,这个让给我。”
“Barett你少开玩笑了,挖个石油有什么危险的。”
“Sephiroth本人就够厉害的了,要什么保镖,我一旦挖到的石油,赚到的钱比你五年赚的还要多。”
“是啊,前提是你能挖到石油。”
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黑发的女子一边叹气一边从吧台后面走出来。
“抱歉让你看见这种场面,我是Tifa。”
“Vincent。”Vincent跟她握了手。
“Tifa,你来决定。”Barett突然说。
“凭什么是Tifa做决定。”Cloud用力踩着Barett的脚。
Tifa抢过Vincent手里的纸,把它卷成一个圆筒然后抽了Cloud的头。
“就凭这张招聘启事是我贴出去的。”说罢她简单地为Vincent讲解了一下,“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可能不会付给你很高的报酬,你确定愿意在这里担任保镖吗?”Tifa有点忧虑地说道,毕竟如今的人都是为了钱而活着。
Vincent点点头,“可以。”对于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对面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么,请介绍一下你自己吧,Vincent。”Tifa提议道。
Vincent陷入了沉默,他的眼睛盯着墙上带有水渍的海报看了一会儿,再转向Tifa。
“嗯……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Tifa有些迟疑地说。
“不,不是的,该道歉的人是我。”Vincent停顿了一下,“其实,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你是说,你失忆了?”Barett说。
“是的。”
“但你记得你的名字。”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现在我只能把它作为我的名字了。”
这下轮到Tifa他们沉默了。
“我没有欺骗你们的意思,也不是要隐瞒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你们觉得我不合适,我这就离开。”店里食物的气味让他感到饥饿,但他身无分文,如果Tifa他们不同意,他也不会怪他们。
他只能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他看见Tifa摇摇头,黑发的女孩笑着说:“没关系的,Vincent,如果是一个怀有恶意的人,他完全可以编造一个故事,我相信你。”
“谢谢。”Vincent说,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很诚恳。
“你认为呢,Cloud?”
“应该没大问题,况且我也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别人图谋不轨。”
他留意到金发的青年一直在用锐利的视线打量着自己。“你的手……”
Vincent抬起他的左臂,那是黑色的金属义肢。
Barett吹了个口哨,也举起自己的手。“放心吧,没有人会歧视你的。”
“嘿,我可不是那个意思。”Cloud连忙辩解。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Tifa赶快岔开话题。“那个……请别在意他们,我们来谈谈工作吧,主要是希望你能够担任护卫,因为他们的工作都涉及到城外的荒原,那里有很多怪物,你有见过它们吗?”
Vincent回忆了一下,他在卡车上的时候的确看见了几只,于是他点点头。
“那么你是否有能力能够驱逐它们?”
“如果有枪的话,这个不成问题。”从“鬣狗”那里抢来的枪被他丢掉了,那种猎枪太过笨重,携带不便。“或者至少有把刀……”话音未落,他迅速转身用左手抵住背后刺过来的一把刀。
金属义肢与刀锋相撞。
“这把刀如何呢?”Cloud说。
“Cloud!”Tifa皱起眉头,Barett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刀尖距离Vincent的脸不到两公分的距离,他看见金发青年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有绿色的微光。
Cloud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便收回力道将刀子递到Vincent的手中。
对于他这种过于明显的试探行为,Vincent不是很在意,他把刀子握在手中试了试它的重量,然后抬手将刀掷了出去。六七米开外的墙壁上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黑色污渍,刀尖正中污渍的中心。
Barett再次吹了个口哨。
“欢迎加入我们,Vincent。”Tifa微笑着说,“我想提醒你的是,以后任何损坏酒吧设施的行为都将从你的薪水中扣除哦。”
“嗯……十分抱歉。”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在酒吧的楼上整理一个过夜的地方,今天早点休息,明天Barett一早就要出发了,你先去帮他吧。”
“Tifa!”Cloud皱眉头看向她。
“Tifa!”Barett则是想要拥抱Tifa但被她躲开了。
“需要保镖的是Sephiroth,但现在Sephiroth不在,缺少了他的意见是不行的,所以先把他派给Barett吧,好吗Cloud?”
虽然你问我好吗但是我似乎没有反驳的余地啊。Cloud撇撇嘴,靠在吧台上拿起一杯酒。
整理好所有的文件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午夜,Cloud一边活动着酸疼的肩膀一边回到酒吧楼上的卧室,他发现在他房间地板上打地铺的Vincent还没有睡。
黑色长发的男人站在窗边望着早已安静下来的街道,出于对“鬣狗”的忌惮,夜幕降临之后几乎没有人会在外面走动了。
“睡不着吗?”
Vincent点点头:“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陌生到令人不安。”
Cloud脱了外套,看了看他,“说实话原来我认为你可能在演戏,但现在我觉得我应该为自己的这种想法对你表示歉意。”
Vincent失笑:“我很感谢你能说出这番话,可是好像听上去更伤人了……”
“抱歉,我一般都是有话直说,还有我认为你一直站着对睡眠也不会有很大帮助的。”
两人都躺下来之后,Cloud已经困得眼皮打架。
这时Vincent说:“在来这个城市的路上,我看见一望无际的荒原,很多废弃的城镇,还有那些怪物,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年以前,我们遭到了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的入侵,残存的人类仅为原本的三分之一。”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从星球的另一边。你看到南方的山峦了吗,那些山峰整整绕了这个星球一圈,像是系在圆球中央的缎带,我们一直生活在北半球,它们在南半球,双方互不干涉。”
“后来它们过来了?越过山峰?”
“不,它们把山打开了个缺口。”
“打开缺口?它们做得到这种事?”
“它们做到了。”
这回答令Vincent很惊讶,但Cloud似乎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为什么没有把它们都杀死?”
Cloud叹了口气,“因为我们的力量不够,无论是补给还是武器,人口锐减,文明倒退几十年,这场战争,我们赢得很惨。”
尽管他的语气平静,Vincent仍然能够感受到这番话下面隐藏的伤痛。
沉默了一会儿,Cloud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在这里生活的话,只要别跟‘鬣狗’扯上关系就行了,那帮家伙,不过是一群瞎胡闹的小混混,找了点枪支武器来就学螃蟹开始横着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等了片刻,Vincent确定Cloud已经睡着了,他也闭上了眼睛,很快进入了睡眠中。
“这边这边!”
“那个新来的,呃……”
“Vincent。”
“对,Vincent,还能拎上这个吗?”
“没问题。”
今天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阴霾,厚重的云覆盖在上空,城市各处高耸的烟囱不断地冒出黑色或者白色的烟。
Barett一帮人把各种机器零件封装在板条箱子里,运到一个开阔地,那里貌似原本应该是一个广场,残破的纪念碑早就完全无法看出原貌。
一个硕大的物体遮蔽了半片天空。
那是飞空艇,这种常识性的东西Vincent还记得。
Vincent仰头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尾部喷出的白色蒸汽升到上方,与云融为一体。
“动作快点,你们这帮懒虫。”一个穿着牛仔布上衣、戴着护目镜的金发男人嘴里叼着烟,像赶羊的牧羊人一样大声催促着。
飞空艇上放下了绳梯,他们把东西一件一件搬了上去。
“有人落下我们也不会回头了哦。”金发男人一挥手,“出发。”
飞空艇缓缓上升,透过窗子可以看见他们此时正处于高空中,Vincent靠在舰桥边,一时间出了神。
“新来的?没见过的面孔啊。”
Vincent还没来得及开口,Barett在一边抢先说:“我们刚找到的保镖,叫Vincent。”
金发男人挑眉打量了Vincent一番,“看上去还不错。”他吐了一口烟,“我是Cid,这里的……”
“艇长。”Vincent接道。
“嘿,Barett。”Cid咧开嘴笑了,“我喜欢这家伙。”
“你不讨厌他就好,我去整理一下东西了。” Barett说完就走了。
Cid站在Vincent的旁边,尽管Vincent不太喜欢香烟的气味,但他暂时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嗯?”Cid注意到了他的左手,“哦哦,这个!”他一把抓过Vincent的手,“嘿,你这个可真是好东西啊!”
“……是吗……”
“这个做工,啧啧,多少年也没见过了,型号虽然老旧,但是性能绝对是一流的。”他把Vincent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Vincent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失忆了。”
“哈?”Cid夸张地挑起眉毛,“小说里的狗血桥段还真会发生在现实中?”
Vincent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啦。”Cid挠挠头,“我就是有点奇怪,这个型号应该是十年前左右盛行的新款,两三年就停产了,那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小鬼吧,但是看这个手臂的尺寸跟你现在的身体很吻合,就像是刚装上去的一样。”
Vincent看着他的左手,活动时的流畅感证明了它没有被使用很久。
“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Vincent摇摇头。
“唉,好吧,怪我多嘴。”Cid把烟掐灭,“别担心,你不想忘记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回到你脑子里的。”
在阴沉的日子里,Midgar的夜晚总是早早来临。
Tifa一边仔细擦着酒杯,做营业的准备,一边聆听着外面的声音。
急促刺耳的刹车声,皮靴踩踏在隔壁的楼梯上,墙的另一边传来男人们的说话声以及不知名物体的碰撞声。
时间差不多了。Tifa想,她用白色的抹布把吧台擦得一尘不染。
大门被粗鲁地推开。
“要是你以后还打算让我跑四、五个城市的长途,就赶快跟我找个帮手,Cloud!”
“Sephy,你这么大声小心吓跑店里的客人……啊,原来还没有人来呀,你之前不是还说自己一个人能顶三个的嘛。”
“闭嘴,Zack !”Sephiroth怒气冲冲,“每次碰见怪物我就得停下车去收拾它们,一天能跑完的路程我得花两天甚至更长,要是哪天我死在外面,那一定是被饿死的。”
“谁让你不带武器……”
“你难道要我把刀折成三段带在身上吗!”
“我又没这么说。”
Cloud叹了口气,阻止了Zack继续激怒Sephiroth的行为。
“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要不然让Zack跟你吧。”
“那市内的送货怎么办?你一个人不可能应付过来的。”
Cloud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咬着牙说:“那就只好减少货源了。”
一时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
Tifa看着他们,心里很难过,却又没有办法。Cloud、Zack和Sephiroth共同创建的货运公司一直靠着稳定的货源来保持收入,受到越来越恶劣的环境影响,人手不足的缺点就愈发明显,以至于演变成无法忽视的局面。
Sephiroth沉默了片刻,说:“算了。”他走到吧台边坐下,“我稍微把速度降低一点吧。”他用手揉着太阳穴,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
屋内僵硬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Cloud和Zack也坐到他旁边。
“只能让你再坚持一下了。可恶,”Cloud抓抓头,“前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被Barett抢先了。”
“哈?为什么?”Zack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你不是在这儿的吗,难道你还打不过Barett?”
Cloud给他使了个眼色,偷偷指了指Tifa。“因为Sephiroth不在啊。”
Zack悻悻地坐了回去。
“这次Barett去的那边怪物还是很多的,等他情况稳定了之后,可以让Vincent来帮你们嘛。”Tifa微笑着说,给了他们每人一杯酒。
“叫Vincent吗,还真是普通的名字,他长什么样的?”Zack好奇地问。
“没什么特别的啊,很普通。”Cloud说。“要说特别的话就是他说他失忆了。”
“失忆?失忆了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也不算太奇怪吧,有些人是会记得零星的碎片的。”
“他可靠吗?”
“我认为可以,如果你见到他你就会明白的。”
“没必要。”Zack摆了摆手,“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他转头看向Sephiroth,“你都不好奇吗?”
“有一点,Vincent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我敢说到街上去抓十个人就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
“你现在就去抓一个试试。”Sephiroth瞪了他一眼,“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Barett一行人把货物都搬下去,Vincent走在队伍的末尾,他在飞空艇宽敞的大厅里巡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遗留的物品,在他打算走下去的时候,一直在旁边观望的Cid对他说。
“你觉得他能找到石油吗?”
Vincent留意到他嘴上的烟并非市面上流通的常见品种,用特殊的纸卷起来制成的,上面似乎还印有文字,这应该是奔走于各地的福利吧。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对于石油相关的事情一无所知。”
Cid笑了。“我是希望他能找到的,这样就可以打开一块新的市场,来对抗神罗的垄断。”他拍了拍金属的栏杆,“她也可以少运一些那该死的脏兮兮的煤了。”
“神罗?”
“对了,我忘了你不记得了,没关系,你早晚会知道的。”Cid对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Vincent点点头向他告别,然后走下了飞空艇。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离去,露出的天空依旧是灰色的。
“嘿,别发呆了。”Barett拍了一把正在注视飞空艇远去的Vincent。“请到你的岗位上去,保镖先生。”
他们正身处于广阔的平原地带,一些人拿着测量工具,有些人在修理巨大的钻井,还有的拆开板条箱拿出里面的机械。
Vincent站在一块高出的山坡上向远处眺望,立刻就发现了两只四足的怪物。
他下意识去掏枪,结果自然是抓了个空。
“我需要一把枪。”Vincent跑到Barett面前说。
“见鬼,我们这里的最后一把枪在上个星期跟着他的主人一起进了怪物的胃袋,除了这个。”Barett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然后举起他的右臂。“有怪物来了吗,在哪里?”
他的右臂上是替代了义肢的机关炮,火力虽然大,但是准确性不高,是典型的对集团装备。
说话间那两只怪物已经高速向这边移动过来,几个工作人员看见了它们,都尖叫着四下逃跑。
“噢噢噢噢!”Barett冲过去对着它们开火,怪物的动作很灵活,弹药打在泥地上砂石飞溅,但并没能起到阻止它们的作用。
Vincent一把抓住Barett的胳膊,“听我的指令。”他移动着枪口进行瞄准,“现在!”
子弹打断了一只怪物的前肢,在它摔倒在地的时候把它撕成了碎片,另一只怪物紧追着一名工作人员,眼看就要追上了。
“让他往这边跑。”Vincent对Barett说。
“你疯了!”Barett冲他大喊。“这边是上坡,那家伙会被抓住的。”
“你最好听我的。”Vincent的声音依旧平静。“不然他一定会死。”
Barett的额头暴起了青筋,但他还是选择听从了Vincent的指示,立刻向那人大喊:“喂!这边,到这边来!”
被追的工作人员被吓得已经不知所措,在他迟疑的瞬间,怪物扑到他身上把他按倒了。
“该死!”Barett立刻拔腿要冲过去,他的胳膊却被抓得死死的。“你干什么!你……”
“你来不及的。”Vincent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得吓人。
Barett惊愕地看着Vincent握着他的枪做出瞄准的姿态,火药炸裂的声音把他未出口的话语堵了回去。
怪物的头被轰飞了,不断喷出血浆的躯干僵直了片刻,就瘫软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被怪物压在身下的可怜虫抱着脑袋不停地哀嚎。
Vincent松开手走到那个人面前抓住怪物的尸体甩到一边,这时候整个场地犹如从静止魔法中恢复一般,大家吵吵嚷嚷地围拢过来。
Barett也走过来,本来就很黑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的满腔怒火,显然对于Vincent的行为有诸多不满。
“如果不想让今天这种情况再发生的话,最好帮我找一把枪。”Vincent说。
看着那双跟铺满草地的血一样红的眼睛,Barett突然感觉后背发寒。
躺在草地上,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空白。似乎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也有过这种经历,风带来了远方的声音,短促而尖锐的鸣叫,那是一种鸟的叫声,身边那个人对他说。
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什么事情,身边的人是谁,自己又是谁。
Sephiroth睁开眼睛,唤醒他的并非清晨里鸟儿的鸣叫,而是鬣狗摩托车上刺耳的警笛。
他抓过手机,显示的时间是上午10点,他猛地坐起来差点惊出一身冷汗,然后他又想起来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休假日,于是放任自己又倒回了床上。
刚刚做了梦。
他举起自己的手盯着掌心的纹理。
不可以去回想。他对自己说。就算是自己决意要深埋的记忆,不听指挥的大脑皮层还是间断地翻出些碎片拿到他眼前。
他闭上眼睛,有那么一会儿,意识重又陷入朦胧,最后窗外泼妇难听的骂街让他彻底没有了睡意。
简单的洗漱之后,他仔细地打理自己银色的长发。就算被Zack吐槽了无数次大男人留什么长发,他也没有想把它剪掉的意思。扯过黑色风衣披在身上,他走出了房门。
“哟,Sephy。”身后传来响亮的招呼声,Sephiroth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谁。
Zack从街道对面走来,手里拎着食物。
“去Aerith家吗?”
“对呀,要不要一起?早餐可以分你一半哦。”Zack很自然地拉着Sephiroth的胳膊。
思索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没别的事情可做,“现在应该是午饭时间了吧。”Sephiroth笑着说道。
Aerith的母亲Elmyra是个美女,做饭也好吃得几乎让人把舌头也咽下去。
吃完饭Sephiroth帮忙把碗筷放进水槽。
“哎呀Sephiroth,你到那边休息就好啦。”
“这是对这餐美味的回礼,夫人,下次我会带特产的香水来送给您做礼物的。”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呵呵呵。”
客厅里空无一人,于是Sephiroth来到屋子后面的花园。
今天竟然是难得的有阳光的日子,一丝金黄从厚重的灰色云层中穿透出来,让花朵的颜色更加艳丽。
Zack在帮Aerith给花浇水,看见他之后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
“没什么。”Zack嘟着嘴,“反正我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
Sephiroth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在吃醋吗。”
“没有。”Zack故意拉长了声音说话,“我是Aerith的男朋友,又不是她妈妈的男朋友。”话没说完就被Aerith打了一下头。
干燥的风里面含着铁锈的味道,在遍布都市的钢铁之下,这一片花草变得像宝石一样璀璨。
“Cloud呢,怎么不叫他一起来?”Aerith问。
“他在盘点明天的货物,还要帮Tifa进货。”Zack说。“今天我们休息了,意味着明天就是地狱了啊。”他的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
Sephiroth站起来,看看时间应该还赶得上。“我先走了。”
“你要做什么去啊?”
“给我的车喷漆,再不修理的话冬贝利都要哭泣了。”
Sephiroth开着他的迷你货车来到汽车修理店,在店员们为受到损伤的车身忙碌的时候,他坐在一旁思索如果自己来干这些活的话能不能省下一点钱。
Vincent。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在大脑的记忆区里面检索着,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不过也可能如Zack说的那样是个太过大众化的名字,他曾经不经意间听到的。
“先生,先生?”
在店员的呼唤声中Sephiroth回过神,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发呆了。
“您的车已经修理好了。”
“辛苦了。”看着由于色彩重新变得鲜艳而更加可爱的冬贝利,Sephiroth满意地点点头。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看见两个鬣狗围住了一个男人,他们纠缠推搡着,那个男人被迫掏出身上所有的钞票。Sephiroth开着车右转,在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之前,他找到了Cloud。
Cloud在店门口跟老板讲了几句话,然后开始整理地上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把一部分捆绑在他的摩托车上。
“这些都是你要搬回去的吗?”Sephiroth推开车门走到他身边。
Cloud抬头看见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是的。”他用力勒紧绳子,调节两侧物品的重量来保持车体的平衡。
“我不认为你一次能把这些都带走。”
“你说的没错。”Cloud说,把剩余的绳子收好。“我原本打算再跑一趟的,不过现在不用了。”他搬起一个箱子走到Sephiroth的货车那儿。“帮我打开车门好吗?”
Sephiroth点了支烟,他站在路旁看着Cloud把剩下的东西都装进车厢里。
“都是酒?”
“不全是,还有些日用品。”门“砰”一下被关上。
进货的地方距离“第七天堂”酒吧不是很远,过了两条街就到了。
“我觉得你似乎知道我会来。”把车停好之后Sephiroth突然说。
“为什么这么说?”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太会做出‘再跑一趟’这种浪费燃油的行为的。”
“你猜对了,我确实知道你会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快到晚饭时间了。”
“……”
“开玩笑的。”Cloud微笑着说道,“只是货物的体积超出了我的预想,仅此而已。”他推开店门正要走进去,又转回头来。
“把烟熄掉吧。”
Sephiroth从嘴里取下烟头按在墙上,“抱歉,忘记Marlene在了。”
“等明天Tifa看见了这个,会唠叨你的。”Cloud指了指烟头留下的黑点说。
“她不会的,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了。”
在酒吧里蹭了一顿饭之后,Sephiroth跟Cloud坐在吧台的角落里。
今晚的客人比平时稍微多一些,Marlene能帮一点忙,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忙起来Tifa就顾不上理会他们两个人了。
“这是你下面一周的行程。”Cloud递给他一张纸,“我知道有点多,但……”
“我们之间应该不用再说这种客套话了吧。”
“那就拜托你了,要是天气不好的话,延迟一两天也可以。”
“我知道了。”Sephiroth把那张纸仔细折好放进衣服口袋里。
酒吧里的两个客人突然开始大声吵嚷,并且揪住对方衣领就势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Sephiroth看着Cloud依然安稳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这种时候你不需要出面吗?”
Cloud挥挥手:“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话音未落,酒吧的女老板已经两拳把他们都轰出门外了。
Sephiroth在心中给她吹了一个叫好的口哨。
Zack推门而入,从他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嗨,Tifa。”他大声打招呼,“Aerith说近期她可以来帮忙。”
“真的吗?”Tifa抬手把头发拢到耳后,开心地笑起来,“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虽然忙碌了一点,生意兴隆总是好事情,对吧?”Zack向Sephiroth和Cloud走过来。“我们也是一样。”
“你说得没错。”Cloud揉了揉眼睛,“我要睡觉去了。”
“嘿,你今天也是在数据和板条箱的包围中度过的吧?”
Cloud耸耸肩,算是默认。
“别太拼了,伙计。”Zack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及Sephiroth的。“还有你,Sephy。”
“你也一样。”Cloud回敬了他一拳。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满载着货物的迷你货车从Strife货运公司的门口向着远方出发了。
在凌晨天亮之前的一段时间,是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的警戒性最低的时刻,无论是醒着的人还是睡着的人都是如此。
而此时正好也是野兽活动的时间。
四足的怪兽缓慢地接近了营地,它发达的感应器官告诉它猎食成功的概率很大。
但并不是百分之百。
装了消音器的枪只发出轻轻的“咻”的一声,子弹划破空气钻入怪物的心脏。
Vincent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怪物已经死了,他重又坐回石头上,单手托着脸颊,守望山坡下那片安静的营地,直到太阳从山的对面升起。
大多数时间他都处于思绪空白的状态,没有太多事情需要思考,能够用来思考的琐事都在前四天内思考完了。
今天是他在Barett这里担任护卫的第五天。
陆陆续续有人醒来,伸着懒腰开始准备早饭。Barett走过来跟他换班,自从Vincent来了之后营地的事故率直接降为零,所有人都很信任Vincent。
“去休息一下吧。”Barett说。
Vincent点点头,走向他自己的帐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刚开始有点睡意的时候,帐篷外面传来了争吵声。
“……这里……很久了,可是……”
“就是啊……是不是……根本没有……”
“……这样下去……不可能的……”
“够了,你们这群懦夫,怎么可能会没有,我们是不能放弃的!”这是Barett的大嗓门。
Vincent叹了口气,他知道是那些工人在抱怨,寻找了很长时间也找不到石油,确实是会消磨信心的现状。争吵从前天就开始了,积怨总有爆发的那一天。
吵了一阵声音渐渐消失了,Barett咆哮性的安抚效力不会持续太久,毕竟Barett并不是个太优秀的领袖。
Vincent翻了个身,浅浅地睡了几个小时,他走出帐篷正好赶上午饭时间。
Barett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场地周围一边巡视一边大声跟工人们说笑,营地的气氛很凝重,Barett坐在山坡上,就是Vincent一贯坐着的位置,脸色阴沉。
“嗨。”Vincent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他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哦。”Barett敷衍地回答,心不在焉。
Vincent在Barett旁边站了一会,当他打算走开的时候,Barett说话了。
“枪怎么样?”
“马马虎虎。”Vincent从腰间取下枪在手中转了转,“总比没有好。”其实这把枪的质量很差,有时候瞄准头部都会打到心脏那里去。
两人重又陷入沉默。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还是Barett先开口。
“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放弃这里吗?他们都说这里没有石油,不然不可能这么深还挖不到,我们几乎要把星球挖穿了。”
“我不知道。”Vincent老老实实地说,“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护卫,其他事情我不了解,也不想去干涉。”
“哼,你这个冷漠的家伙。”
“抱歉。”Vincent把枪收好,往山下走去,“我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好,也就没资格过问别人的事了。”
当Sephiroth赶回Midgar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把车开到Strife货运公司的门前,果不其然楼上的窗子依然亮着灯。
他走上楼,脚步声饱含着疲惫,他敲了门,在得到里面的人的回应后,他走了进去。
“辛苦了。”Cloud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向他问候,桌子上堆满了山一样高的文件和单据,从Cloud的黑眼圈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比跑长途的Sephiroth轻松多少。
“差不多了就早点休息吧。”Sephiroth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咖啡已经冷掉了。
“想喝的话自己烧热水。”Cloud甩给他两包速溶咖啡。“这个杯子里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是四个小时前的。”
“多谢,还是算了吧。”Sephiroth把自己扔进墙边的沙发里,老旧的沙发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凌晨4点,Zack推门而入,他刚要说话就看见Cloud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才发现在沙发里窝成一团熟睡着的Sephiroth。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他说睡不着想跟我聊天,结果没两分钟就倒下了。”Cloud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每个关节都在疼。
“嘿,你小子又通宵了。听着,”Zack正想数落Cloud几句,告诫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Zack。”Cloud看着他,神色凝重。虽然他平时也经常用一本正经的面孔来跟Zack讲话,Zack还是分辨得出哪些场合的确是有紧急事态的,于是他收起了笑容。
“怎么?”
Cloud拿出一张单据递给他。
“我看看,雇主姓名……神罗?”红色的印章下面,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
“你看这里。”Cloud指着目的地一栏说。
Zack沉默了片刻。
“听说那边最近有动乱的吧。”
“嗯。”
“既然如此就不应该是巧合喽。”
“我也这么认为。”
Zack拽了把椅子坐下,“我想听听你的理由,Cloud,你为什么会接这个生意。”
“因为Tseng给我打了电话。”Cloud望向窗外,“我想让你跟Sephiroth一起去。Sephiroth刚回来,我原本想让他休息一下,但是这个单子,我实在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Zack笑起来:“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啦。”
“那么你没意见?”
“没有。”Zack摊摊手,“我们没有选择的,不是吗?”
Cloud勉强笑笑,“另外还有一点,是关于报酬。”
“报酬是多少?”一听见关于钱的事情,Zack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是太少的话绝对不行。”
“不,并不是太少……你自己看吧,在最下面那里。”
Zack在数完一串长长的零后,差点流下了口水。
“Cloud,以后你只要跟我讲报酬是多少就行了,其他的我一概不关心。”
看着Zack的眼睛里全都是G的符号,Cloud很是无语,“只要报酬高,让你干什么都行吗?”
Zack一脚踏上椅子,大声说:“没错!”
“行了我知道了,赶紧把脚放下来,这椅子踩坏了还要钱买的。”
“哦哦,抱歉。”
“货物在港口,上面没有标注货物的具体名单,Tseng也没说,但我可以肯定里面不会是什么好东西。”Cloud简单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然后开始穿外套。
“你要出去吗?”Zack问。
“我要去一趟平原那边。”
“那边怎么了?”
“是Barett那里,”Cloud停顿了一下,“总之需要我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吧,大概。”
“这也是Tseng告诉你的?”
Cloud有些惊讶地看向Zack,“某些时候你的头脑也是很灵光的嘛,Zack。”
“开玩笑,想当年我可是横扫千军……”
赶在Zack开始他对自己滔滔不绝的吹嘘之前,Cloud已经迅速穿戴完毕,他把大剑背在背后。
“我先走了,待会Sephiroth醒了之后你跟他说一下。”
“好的,Sephiroth作为我的助手,简单跟他讲讲就行啦,路上小心哦。”Zack笑着挥挥手,目送着Cloud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下面,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说谁是你的助手?”
“啊哈哈哈,Sephy,你醒啦。”
“在你踩在椅子上喊的时候。”
“那真是太抱歉了。”
银发青年皱着眉头,看见Zack一副嬉皮笑脸毫无悔改的样子,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听到了Barett的名字。”
“跟他关系不大,我们负责的是这个。”Zack把那张单子递给Sephiroth。
Sephiroth看完,倒是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是Tseng交过来的吗?”
“嘿,不愧是你的老相好,马上就猜到了。”
Sephiroth 把单据对折然后放在自己口袋里。“如果你想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和我保持和平关系的话,我劝你把你的嘴管好,亲爱的Zack Fair先生。”
“呃……我会的,抱歉。”
已经有好几个工人跑到Vincent面前来希望他能劝劝Barett。
难道我们的关系看上去很要好吗。
Vincent听他们发泄了一通抱怨,没有多说什么。那些人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在找人倾诉一番之后心情也稍微变好了一些。
不过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冲突始终存在于这个地方,置之不理的后果将是积累已久的爆发。
Barett究竟是怎样想的呢,现在的形势不断迫使Vincent去正视这个问题。如果营地安稳的状态受到的威胁,这也是他职责内的一部分,无论威胁来自于内部还是外部。
在确定视野范围内没有怪物出现后,他在营地的一角找到了Barett,后者显然刚跟某些人争吵过,脸色很难看。
“可以跟你谈谈吗?”Vincent说。
Barett刚要发火,转头看见是Vincent,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走,这里会有石油的!”
“谁告诉你的?”Vincent走近了几步,盯着Barett的眼睛,“我听见负责勘探的人员说了,这里只是‘可能会有石油的地点’,究竟是谁的话,让你如此坚定?”
能够看得出,Barett很想大声喊叫一番,但他看着Vincent红色的眼瞳,内心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Jessie。”
“那是谁?我没记错的话,她并不在这里。”
“是我的朋友,还有Biggs和Wedge。”Barett的神情变得十分悲伤。
“他们不在了吗?”
Barett停顿了片刻,说:“是的,就在上一次的战争中……”
他们一起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平原上呼啸的风声。
Vincent知道在这些名字的背后有一个很长的故事,Barett不会为他讲述,他也无意去知晓更多。“你已经决定要背负过去的约定,为此坚持到最后了吗?”
“是的。”Barett握紧了拳头,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刚毅的表情。“Jessie她,直到最后都坚信着。”他用手指向了远方,“她就埋葬在那个地方,我要让她看到,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Vincent轻叹一声,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到的全部。“我知道了。”
“你会站在我这边吗?”Barett大声问道。
“不。”Vincent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外来者,没有资格对此有任何评判。”
“胡说,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
Vincent选择了用沉默来拒绝,他转身打算回到他的岗位上去,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说:“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Barett。你的坚持,只可能持续到你们的资金变为零的那一刻。”
Barett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Vincent说的话正戳中了他的要害。他们的资金本来就不多,没有石油也没有钱,就不会再有人愿意跟着他了。
“可恶啊!”Barett一拳重重锤在地上。
Vincent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话,现实的残酷不是靠着坚定的意志就可以打破的,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到自己的职责,直至最后。
风声变大了,是要变天了吗。
他抬头望向天空,天色湛蓝,万里无云。
不,不对!
“有人来了。”
Barett看着Vincent缓缓拔出他的枪,指向了空中。
“谁?”
耳边气流的回旋越来越强,天空里一个黑点逐渐变大。
“那是什么?”
“是直升机。”Vincent说。
“哈?你确定?我可什么都看不到啊。”
直升机下降的速度很快,营地里的人都纷纷发觉异样,将视线集中在它的身上。
现在连Barett都可以清楚地看见直升机上红色的标志。
神罗。
“他们是敌人吗?”Vincent问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的……喂,你要干什么!”Barett惊慌地看着Vincent做出了瞄准的姿态。“你要把它打下来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能够做到。”Vincent用冷静得可怕的语调说道,“我再问一遍,他们是敌人吗?”
“够了!”Barett一把按下他拿枪的手,“你要是开枪了,我们可就找上大麻烦啦,混蛋!”
“嘿,Rude,你看到下面那家伙了吗,他拿着枪对着我们呢,我都被吓坏了。”
“他拿的是手枪。”
“戴着墨镜都能看得这么清楚,不愧是我的搭档。”
“Reno,专心驾驶!如果你还想要这个月的工资。”
“主任,我错了!请千万别扣我工资,我还欠着Elena1000G呢。”
“如果你把任务搞砸了,你可能就得两个月之后才能还给她了。”Tseng说完就不再理会Reno的哀嚎,他看向下方,黑色长发的男人已经放下了枪口,他心中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莫名的,他竟然真的认为,如果那个男人开枪了的话,他们的飞机百分之百一定会坠毁。
Vincent站在Barett身边,看着直升机降落下来。身后的工人们也都停下来手里的工作,围在四周。
舱门打开,走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光头,一个扎着马尾的男人。然后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金发男子缓缓走下,Vincent听见Barett倒吸了一口冷气。
“Rufus!”
后面的工人开始骚动起来。
“看啊,神罗的总裁。”
“神罗总裁怎么会来的?”
“不会是我们有麻烦了吧。”
神罗。Rufus。
这几个词语在他的耳边环绕,Vincent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
Rufus走到Barett面前,说:“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吧?”
“堂堂神罗总裁找我有什么事吗?”
Rufus的脸上浮起面具般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谈一谈。”
“哦……哦。”Barett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不是会退缩的人。于是他带着Rufus进了最近的一个帐篷,光头男跟了进去。
Vincent站在那里观望,另一个男人却向着他走过来。
“你好,我是Tseng。”
Vincent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你好。”
Tseng向他伸出了一只手,Vincent正打算回以礼节性的握手,却发现Tseng伸出的竟然是左手。
“很别致的装饰啊。”Tseng看着他的金属义肢说道,Vincent下意识地把左手往后缩了一下
在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时候,Tseng对他笑笑,然后经过他的身边,走到了那些工人面前。
“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工作。”Tseng说道,“此次总裁前来,是向这里的负责人提议,神罗公司会出资在此处发掘石油,如果各位愿意,可以在本公司任职。”
片刻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
“什么,这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总裁都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再这样下去我家里都没钱吃饭了。”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战后经济大萧条使得很多工厂倒闭,无数人失业。最新崛起的便是神罗公司,年轻的总裁将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握于掌中,传闻他甚至拥有自己的军队。
能够在神罗公司就职估计是很多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吧。
Vincent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Barett恐怕……
“别开玩笑了!”
果然从帐篷里传出Barett的咆哮声。
“请你立刻离开!”他冲出帐篷,显得十分愤怒。Rufus跟在他身后,迈着沉稳的步伐不急不缓。
“我可以给你些时间让你考虑,Barett先生。”
“不需要,我不会同意的!”Barett的脸都扭曲了。
“可是,”Rufus的视线从围观的人群中扫过,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吗?”
Barett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般,他望着那些工人,他看到了一双双狂热的眼睛。
“Barett,我们别无选择。”一个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们倾尽了所有财产赌在这里的石油上面,一旦挖不到石油,我们就都没有活路了。”
“他说的对。”另一个人说,“有神罗公司的话,即使到最后挖不到石油,我们也会得到一些钱的。”
Barett抱住了头,他的表情很痛苦。“不,不能这样,神罗会把所有的资源占为己有,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对抗他们的垄断吗!”
“但是我们做不到。”一个女子从人群中走出,轻轻地说,她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女性工作人员。“我们尽力了,让我们选择妥协吧,好吗,Barett?”
“不,不!”Barett几乎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胡乱挥舞着手臂上的枪,“Jessie,还有Biggs和Wedge,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从直升机上跑下了一个红发的男人,他和光头男迅速挡在Rufus的身前,Vincent也做好准备,他在寻找时机让Barett暂时安静下来,要设法避免当下的情况演变成最坏的局面。
人群的骚动掩盖了摩托车的马达声,等到金发青年驶到距离很近的地方才有人发现他。
摩托车从人们的头顶上方越过,落在了场地中央,扬起一片沙尘。
Cloud冲到Barett面前,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揪住Barett的后衣领,脚下踢中Barett的小腿,顺势把他掀翻在地。
“冷静一下吧。”
全场鸦雀无声。
Barett愣了一会,然后爬起来大吼。“你干什么!”
“看看你自己吧。”Cloud面无表情,“为了无聊的坚持而拉了那么多人下水,你觉得你能够扛得起更多的责任吗,少在那里说笑了,你只不过是在填补自己的内疚,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罢了。”
Barett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要反驳,却惊恐地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半晌,他垂着头,大踏步地往远处走去了。
Vincent目送着他离开,心里很为他难过。
“别管他。”Cloud说,“那家伙会振作起来的。”
他推着摩托车往营地的边缘走,并且示意Vincent跟着自己。
“不跟老朋友打个招呼吗?”在经过神罗那几个人的时候,Rufus突然说。
“你好,再见。”Cloud随口说道,然后又转向Tseng,“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不会是只让我来劝说Barett这么简单。”
“不不。”在Tseng回答之前,Rufus抢先说道:“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这块地对于我们是十分重要的。”对于Cloud脸上明显的不满神色他只当做没看见。
Cloud停下脚步。“我不会干涉你们的做法,同样的,”他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碰了碰身后的刀,“请你也不要过多地干涉我们。”
“你是指那批货物吗?那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没问题,Strife货运公司一定保证信誉。”
“那我就放心了。”Rufus说完转过身,正好看见了Vincent,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有什么事吗?”Vincent警觉起来。
青年上下打量他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最后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还是顺其自然吧。”
“你认识他?”Cloud问道。
“也不算。”Rufus敷衍地笑笑,那笑容让Cloud心情烦躁。
直升机带着轰鸣离开,Cloud长出了一口气,“每次跟他讲话都累得要死。”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对Vincent说,“抱歉害你卷进了麻烦事。”
“没关系,这算不上什么。”Vincent收回视线看向他。
“那么你还愿意在我这里工作吗,我们这里还有另一份护卫的工作。”
“可以,反正我也无处可去。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Cloud递给他一个头盔,“我们去另一个地方,”他翻身骑上摩托车,戴上墨镜,“我要去与Sephiroth和Zack会合。”
“嗯—这里的景色真是不错。”Zack伸了个懒腰,“以后带Aerith也来这里看看,她还没出过Midgar呢。”
“没问题啊。”Sephiroth一边翻找着出货单一边说道,“首先你要有钱才行。”
“Sephy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吧,别总用揭短来打击我的信心。”
“那么请先把我的325G还来。”
“咳咳,Sephy你明知道我上个月的工资都用来给Aerith制作卖花的小推车了。”
“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自己伙食费加一辆小车的材料费的某人,我建议他现在还是赶快去出发的飞空艇票去吧。”
“Sephy你这样子说话累不累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就去。”Zack接过Sephiroth手里的钱,嘟嘟囔囔地往售票处走去。
当Sephiroth确认好货物的数量,办理完出货手续的时候,Zack带给他一个坏消息。
“什么?去那边的飞空艇要等三天?”
“没错,他们是这样说的,我跟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看样子那里的内乱已经相当严重了。”Zack皱着眉头说。
“看来神罗是打算借此机会来控制住当地的政权。”Sephiroth用左手托着下巴。
“那里的领导者,我记得叫做Godo的吧,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
“我对那些没有兴趣。”Sephiroth四处张望着,“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这批货物三天之后送到的话,估计我们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一提到钱Zack立刻来了精神。“那可不成,我还答应Aerith送她生日礼物的。”
“送你自己不就行了。”
“我去年送过了。”
Sephiroth惊讶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还真干得出这种……事儿。”
“那有什么办法,我的口袋比脸还干净,”Zack叹了口气,“没想到一年之后的我依然是个穷光蛋。”
Sephiroth 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干了这一趟你就可以送她戒指了。你看那边。”
Zack顺着Sephiroth指着的方向望去。
“那是……货运的飞空艇。”
“没错,跟我来。”
两个人与飞空艇的工作人员进行了交涉,虽然他们说可以载上那些货物,但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坐人。
“我们跟货物呆在一起就行了。”Zack说。
“嘿,伙计,我不晓得你有多着急,但规定就是人不能在货仓里,我可不想因此丢了饭碗。”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态度蛮横地说道。
Sephiroth走到他面前很近的地方,注视着他的眼睛,并且露出看似非常亲切友好的微笑。
“也许你会改变主意。”他拿出一张卡偷偷塞在那个男人手里。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张卡,在回到办公室确认之后,男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180度大转变。
“您请随意。”他的脸上堆满了奉承的假笑,大声招呼其他人,“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老板的东西都搬上去,小心别磕碰到了啊!”
Sephiroth径直朝绳梯走去,Zack跟在他身后问道:“你给了他什么?”
“钱。”Sephiroth干脆地回答。
“你哪来那么多钱的?”
“神罗给的定金。还算Tseng有点良心,估计他也知道这批货不好送。”
“什么?这事我怎么没听说,Cloud可没告诉我。”Zack嚷道。
“那是当然。”Sephiroth一只脚踏上绳梯,回头对他说,“不能告诉你关于金钱的太多事可是我们的共识,这是Cloud发信息给我的。”
“这不公平!”Zack试图去抓Sephiroth的大衣,Sephiroth侧身躲开,还敲了Zack的头一下。
低矮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它们散发出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变得莫名其妙,脚下发动机的轰鸣让你几乎听不见身旁的人在说什么,舱门的缝隙中透过一丝丝亮光,这是这个空间内仅存的光明。
Zack和Sephiroth 坐在两个大箱子之间的地上,“条件很艰苦嘛,哈?”Zack紧握着他的刀,在飞空艇起飞时的颠簸里避免它滑出去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别说笑了,想当年我们挤在一个铁皮车里去前线,不是比这艰苦多了。”
Zack笑起来,“是啊,想当年……”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噪音实在是太大了。片刻后,飞空艇升上高空进入平稳的飞行,两人站起来活动着四肢。Zack围着那几个箱子转了几圈,用绳子紧紧捆扎的塑料布散开了一个角,他掀开那里,似乎发现了什么。
“嘿,Sephy,快看啊。”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激动的颤音。
“怎么了?”Sephiroth正在从一个大包裹里取出一根长棍子一样的东西,外面被布包得很严实,看不出是什么。
“快来,你会感到怀念的。”
Sephiroth走过去,他看见Zack竟然把其中一个箱子撬开了一个缺口。
Zack说的没错,他确实为此而感到怀念。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宁愿这辈子都再看不见这东西。”
“我也是啊。”Zack难得地轻叹一声。
弥漫的硝烟,堆积如山的尸体,到处都有枪炮的鸣响,到处都有刀光的闪耀。
“呐,Sephy。”
“什么?”
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存在的唯有绝望。
“有没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嗯?”
脚下残破的瓦砾被踏碎,弹壳叮叮当当。
他抬头仰望,然而双眼早就被烟尘蒙蔽。
“是啊,你说的没错,Zack。”
孩子小小的尸体蜷缩在墙角,女人衣不蔽体,耳边甚至能够听见肆意放荡的笑声。
比野兽还要像野兽。
一辆外壳被子弹开了好多孔的卡车停在了路边,在向前一条街就是目的地了,Sephiroth却关掉了发动机。
“我记得,就算是在‘上一次’的战场,也不会有这样的景象吧。”Sephiroth摇下只剩一半玻璃的车窗,把胳膊搭在窗子上。
不远处能够看到当地反抗军的士兵,在堆成小山那么高的尸体上点火焚烧,那些尸体都穿着本地的特色服饰,那些都是当地的居民。
“啊啊,就是呢。”Zack坐在卡车后面的箱子上,晃动着两条腿。“如果我手下的士兵干出这种事情来,我会用他们的头来当做点火的燃料的。”
Sephiroth点了一支烟:“我有一个想法,关于这些货物的。”
“我也是。”Zack笑了,“我猜我们俩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怎样把它们交到收货人手里。”
正说着,燃起火焰的尸体堆旁边的废墟中冲出了一群人,那是本地的军人。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冲在前面,巨大的手里剑从他的手中飞出,打倒了好几名反抗军。
“你们这些禽兽!为什么你们连无辜的村民都要杀害!”清亮的声音刺穿布满血腥的空气,斗篷被反抗军的军刀撕碎,那赫然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子。
她带领着本地的军人与反抗军作战,这场奇袭让反抗军们一时间乱了阵脚,但片刻之后,反抗军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开始慢慢扳回局面。
“Yuffie,快回来,你冲的太远了!”一名军人喊道,随后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颅。
“可恶,弹药要用完了。”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都走不了。”
“至少要保护Yuffie,不然Godo大人他……”
Yuffie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在弹雨中穿梭,手里剑挥出再收回,血迹污染了光亮的刀刃。身后士兵的话语她都听见了,但她不能回头。在亲眼看见反抗军把襁褓里孩子刺穿在刀上互相炫耀之后,她就有了觉悟。
手里剑旋风一般割裂敌人的防线,纤细的身影快得难以捕捉。
“你们在干什么,快射击!”反抗军的队长慌乱地叫道,下一刻他的头飞了出去。Yuffie站在他的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入她明亮的双眼之中。
“我来保护这里!”飞溅的碎石擦过她的脸颊。
“我会像我的父亲一样!”子弹射中了她的胳膊,她的腿,她单膝跪在地上,头仍旧是高昂着。
“滚出去!”她高喊着,对面的反抗军士兵被她的气势震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面对着指向自己的枪口,她仍然冲了过去。
嘿嘿,老爸,可惜你看不到我这么帅气的样子了。
挥动手臂的瞬间她失去了力气,手里剑掉在了地上。在她以为一切都将要结束的时候,眼前的敌人突然间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倒下去了。
“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交给男人来做啊。”一个声音这样说道,“女孩子还是更适合鲜花。”
“Zack,先办完正事再耍贫嘴可以吗?”
“是是。”
Yuffie坐在地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里所有的敌人就都不见了。她看见两个人站在反抗军的尸体上,银色长发的男人手中拿着非常长的太刀,鲜红的液体滴落下来,而另一个黑色短发的男人拿着一把大剑,他在笑着,闪烁着绿色荧光的眼睛却比坚冰还要寒冷。
云开雾散,白色的太阳将那两个人的影子深深烙印进她的脑海中。
“太感谢你们了。”
“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的伤亡会很大,实在感激不尽。”
士兵们纷纷围上来表达他们的谢意,医疗兵帮Yuffie包扎好伤口。
“没关系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Zack笑嘻嘻地跟士兵们混在一起,“况且有美女在这里。”他冲Yuffie吹了个口哨,Yuffie嫌恶地皱起眉头,士兵们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别在意,那家伙就是那样子的。”Sephiroth说,他蹲下来,“你叫做Yuffie吧,似乎你的父亲是Godo?”
“是又怎么样?”Yuffie嘟着嘴说。
“有批货物,我想把它们给你的父亲。” Sephiroth指指远处的卡车,“如果你能帮我们带路就再好不过了。”
“什么东西?”Yuffie警觉地问,“我要先看看。”
“可以。”Sephiroth给Zack打了个手势,Zack眨了眨眼睛表示了解。他带着Yuffie走过去,Yuffie一瘸一拐走得很艰难,但她坚持不要Sephiroth扶自己,这让Sephiroth更加欣赏她了。
掀开上层的塑料布,下面的箱子露了出来。
“这是……”Yuffie摸了摸盖子,然后把鼻子贴近箱子用力闻了闻,“这是军火!”
“没错。”
“你们哪里弄来……这是!”在看到箱子边角印着的标志之后,她突然变了脸色,“你们竟然是神罗的人!”她立即摆出了临战的姿态。
“别激动。”Sephiroth举起双手,示意他没有敌意。“这些确实是神罗的东西,神罗原本委托我们把这些送给当地的武器贩子,但是我们,”他指了指Zack和自己,“我们不代表神罗的立场,只是出于个人的意愿,想要把这些送给你们,仅此而已。”
Yuffie盯着他的脸,许久之后似乎看出他没有说谎,于是放松了戒备。
“而且,”Sephiroth看了看那些军人,“你们应该没有理由拒绝这些吧。”
Yuffie也看着他们,不知不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知道了。”她胡乱抹了把脸,说,“我带你们去见我父亲。”
“你们轻一点好吗,我都说这里面是我的摩托车了。”Cloud不得不对着搬运工强调第三次。
“也许是因为你给的费用太少了,他们心里不满意。”Vincent说。
“我不会再多给他们一个G的。”Cloud板着脸,“要是他们把我的车弄坏了,我一定要让他们赔偿。”他正打算跟上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Vincent,帮我盯着点他们好吗,我接个电话。”
“没问题。”
Cloud走到码头的另一边,他们正打算乘船。他打开手机,来电显示是Sephiroth。
希望不是太坏的消息吧。他想着,按下了接听键。
“Cloud,情况就是这样,你觉得呢?”Sephiroth说,电话的另一端能够听见枪炮齐鸣。
“我没意见,就听你的,Sephiroth大人。”Cloud笑着说道。
“说实话,我可是很久没听见你这样称呼我了。”Sephiroth也笑了,“那么我们就在那里见面吧。”
“好的。”
挂了电话,Sephiroth打开车门走出来,这时候当地军队已经落了下风。
“喂,Sephy,你跟Cloud说过了?”
“他说听我的。”
“那就行了。”Zack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家伙发起火来也够人受的了。”
Sephiroth将正宗握在手里,说:“我们上吧。”
在查看Sephrioth带来的货物的过程中,Godo没有说一句话,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面对数量如此多的,多到足可以颠覆一场战争的军火,仍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优秀的领袖。Sephrioth这样想。
“您意下如何呢,尊敬的领导者?”
Godo注视着Sephrioth的眼睛,那双绿色的猫眼清澈见底,什么都没有。
他转向Yuffie。“你明白我们接受了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在那严厉的视线下,Yuffie忍不住想要退缩,但她依然鼓起勇气。
“我知道,但……”
“你要知道,Yuffie。”Godo毫不客气地打断女儿的话,“为你做的决定负责的,是这里的全体人民。”
“我知道!”Yuffie大声地说,“那是神罗的东西,我们之前一直在抵抗神罗染指我们的土地。但是……”她握紧了拳头,眼中含着水光。“但是我不想再看见有孩子死去了啊,父亲!”
Godo注视着她,Yuffie没有移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的决然是一把可以刺穿一切的矛。
“我知道了。”Godo说,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再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者,而只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Sephrioth先生。”
“叫我Sephrioth就好。”
“你说你不代表神罗,那么对于你的行为带来的后果,你能为此负责吗?”
“我认为。”Sephrioth有意无意地挪开箱子的盖子,“只需要创造出符合神罗期望的结果就可以了,您觉得呢,Godo先生。”
Godo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
“现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Sephrioth,我应该对你表示感激。”
Sephrioth礼节性地微笑:“完全没有必要,Godo先生,战争的走向取决于置身于战争中的每一个人,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请赞扬您的女儿吧,她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勇士之一。”走出门外,他点燃了一支烟,“啊,对了,还有,”他回头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我的建议,对于神罗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全是您想象中的那样。有时候不妨将眼光放长远一些,您将会看见不一样的景色。” Godo若有所思的神情在他意料之中,他的义务仅到此为止。
“谈好了?”一直站在门外的Zack问他,Sephrioth点点头。
开始有军官指挥士兵卸载货物。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外交吗?”
“Sephy,你一辈子都别想让我说一句话拐十八个弯。”
“根本没有那么夸张。”
“行了,这种事不是有你嘛,Cloud那小子也会诌几句,我就只管打架就好了。”
“就因为这样你才没法升职的。”
“得了吧,让我去跟那帮老东西说话我宁可上前线多砍几个脑袋。”
Sephrioth吐了一口烟,他看着上方,被烟尘遮蔽的灰色的天,这是他最为熟悉也最为厌恶的场景,挥之不去的梦魇,经历过战争的人都会如此,况且时间不过才流逝仅仅4年。
“你还会梦到吗?”Sephrioth问Zack,Zack笑了,Sephrioth其实很佩服Zack可以随时随地都笑得如此灿烂。
“当然会啊。”得到的是Zack斩钉截铁的回答。
“也是呢。”他自嘲地撇撇嘴,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靴子碾碎。
“啊,那是Cloud。”Zack突然喊道,并且向着远方用力挥手。
“终于来了。”
“后面的是Vincent吗,他们一起的。”
“Vincent?那个新来的?”
“对啊,我们还没见过他呢,听说实力不错,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对男人的长相也挑剔?”
“我只是希望他达到平均水平,不然当他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岂不是反差太大。”
刺耳的刹车声,摩托车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
“抱歉,我们来晚了,事情怎么样?”Cloud摘下墨镜问道。
Zack勾住他的肩膀,“都搞定了,有Sephy在嘛。”
“你们辛苦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Vincent,Vincent,这是Sephrioth……”Cloud的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我觉得……有点不对。”Zack小心翼翼地说。
“嗯。”Cloud往后面退了两步。
Sephrioth和Vincent互相看着对方,Vincent脸上带了一点尴尬,Sephrioth脸部的肌肉隐隐在抽动,半天他才挤出一句话。
“是你。”
“你们……认识?”Cloud问,不过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觉得,我们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Zack摸摸鼻子,他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
“好吧。”Cloud说,在他的脚还没离开地面的时候,Sephrioth再次开口了。
“没有那个必要。”他走到Vincent面前伸出一只手,“Sephrioth,很高兴认识你。”
“Vincent,Vincent Valentine。”Vincent自然地握住那只手,既然目前Sephrioth没打算追究之前的事,他也很高兴不用提起它。
“哦,他之前都没跟我们说他的全名。”Zack说。
“现在你知道了。”Cloud耸耸肩。
“事情办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Sephrioth说,他走到货车那儿,查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然后招呼他们上车。
Zack提出让Cloud去坐卡车,他来载Vincent。
“一路过来吃了不少灰吧,去休息一下。”他笑嘻嘻地把Cloud推到车门边,Cloud怀疑地打量着他,似乎生怕Zack在打什么鬼主意。
末了他还是上了车。还不忘叮嘱一句:“Zack,你要是把我的车碰掉一块漆,我就扣你一天工资。”
“安啦,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Zack带上Cloud的墨镜,比了一个OK的手势。
Cloud相不相信Zack的技术,Vincent不知道,不过他自己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能把摩托车驾驶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的人也算是有某种天赋了,用手抓着Zack的肩膀已经不能把他固定在摩托车上,Vincent不得不用力抱紧Zack的腰,一边忍受剧烈的颠簸和Zack兴奋的叫喊,一边祈祷自己还能吃得下晚饭。
摩托车很快就超过了卡车跑在前面,他看见驾驶位置上的Sephrioth。原来他叫做Sephrioth,这真的是奇妙的境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重逢。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固执地追赶,但是在看见Sephrioth后,在他的脑海里有一扇门似乎被打开了。
然而在那扇门后面的究竟是什么,他还一无所知。
经受了枪炮洗礼的卡车发出哐啷哐啷的噪音,Cloud的把胳膊搭在窗子上,指尖一下一下敲着车门。
“你想先谈哪件事?”
“我哪件事也不想谈,又不是我让你坐上来的。”Sephrioth面无表情地说。
“别这样,那就先说说神罗。”
“没什么好说的,名义上让我们送军火给武器贩子,其实还不是让我们选择。要是真送给武器贩子,恐怕这里内战结束的那一天,也没有一个人活着了。”
“Rufus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很了解人类,也很了解我们。”
“别告诉我你把他当偶像。”
“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啊,不然哪来的钱给你跟Zack。”Cloud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你跟Zack谁都不愿意做,就只有我来了。”
Sephrioth没说话。
“嘿,我可不是在抱怨,你知道。”
Sephrioth点点头,“我知道。”他诚恳地说。“你和你的偶像偶尔交交心就好,这样大动干戈的活以后还是免了吧。”
“我知道。”Cloud笑笑,他的声音很轻,“但这是我们欠他的,不是吗。”
车里一时又安静下来,风从车子里穿流而过。
还是Cloud先开口,“我只问一句话。”
“什么?”
“你跟Vincent,你们没有原则上的矛盾吧?”
“没有。”Sephrioth立刻回答,“实际上,我们只是见过一面罢了。”
“无所谓,我并不打算过问你的私人问题。”
Sephrioth皱起眉头,“你是跟Zack呆在一起太久了,连口气都跟那小子一样。”
“不不,说真的,Sephy。”Cloud转过头看着他,“你都变成工作狂了,而且就算在休假日你也不会做点什么让自己放松的。”
Sephrioth 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说的不是你自己?”
Cloud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有考虑过把工作节奏减慢,这样你会有更多的闲暇时间……”
“没必要,以后Vincent跟我一起,可以省下我停车打怪的时间。话说那家伙能做得来?”
“神枪手,Barett说的。”
“那很好,话说他那边搞定了?”
Cloud重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算是吧。”
他们四个人坐飞空艇回到港口,再从港口返回Midgar,一路还算顺利。
到达Midgar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Zack打着哈欠说要睡在Cloud那儿,Cloud的房间就在他们货运公司办公室的隔壁。
“你们……”Cloud看着Sephrioth和Vincent,“Sephy你回家休息吧,明天暂时不安排工作,至于Vincent……”他盘算着在哪里给Vincent找个睡觉的地方。
“让他跟我来吧。”Sephrioth说,“在我那边挤一晚上还是不成问题的。”
Cloud来回地打量着他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这让Vincent很不自在。见Sephrioth已经走出门去了,他只得赶紧跟上。
Sephrioth的家距离货运公司两条街的距离,一路上在车里的两个人谁都没说一句话。
车停下之后,Vincent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还是……”
“没关系。”Sephrioth说,他示意Vincent下车,“放心吧,我没打算对你怎么样,只是,”他砰一声关上车门,然后看着Vincent的眼睛,“我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安全交给我的工作伙伴,除非我足够了解他。”
被这么一说,Vincent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跟着Sephrioth走进他的住处,那是一间很小的房子,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但摆放得很整齐,物品多数是灰色和白色的,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Sephrioth从柜子里拿了另一床被子,把沙发摊开,铺成一张看上去还算舒适的床,不过这样一来卧室里几乎没有走路的地方了。
“如果不嫌弃,在你找到房子之前都可以住在这里。”
Vincent摇摇头,“非常感谢,这已经比我想象得好太多了。”他脱下外套,用右手拍了拍柔软的被子。
“我们可以聊聊吗?”
“当然。”
“最重要的,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来历。”
Vincent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卡车上,卡车的司机大叔把我叫醒的,他说别人托他运送食物,他想看看有没有变质,结果打开木箱子竟然看见了一个人在里面。他问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想了半天只能想起Vincent Valentine这个名字,至于我是谁,以前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让大叔顺路把我送到城市里,他就带我来了这儿,然后我就看见了你,嗯……我总觉得好像认识你,但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后来我在街上看见了酒吧的招聘广告,后面的你大概知道了吧。”
Sephrioth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先活下去吧,其余的事再慢慢想,虽然这段日子在Barett那里也想了一些,但总抓不到头绪。”
“活下去。”Sephrioth轻轻嘀咕了一句,“好吧。”他起身拍了怕Vincent的肩膀,“今晚先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
躺在沙发床上,熄灯后一切都安静下来,看着天花板上被窗外灯光投射下的影子,Vincent感觉自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他以为自己难以入眠,但当头脑里紧绷着的弦松开后,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内乱很快就结束了。
“为什么那些人会引发战争呢?明明大家都经历过了的。”Tifa一边打扫酒吧一边跟他们聊天。
“人类嘛,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概。”Zack翻着杂志随口说道,他瞥了Cloud一眼,Cloud对他使了个眼色,“嗯……Tifa,之前听说你要开发新菜单?”
“是啊,我在思考,菜单一成不变的话客人也会觉得乏味吧。”
“不错哦,我来说说我的想法吧……”
关于内乱,媒体没有任何详尽的报道,可以说是能隐瞒的都被隐瞒了。
“Rufus打过电话给你吗?”在确定Tifa走进厨房,听不见他们说话之后,Zack问Cloud。
“没,大少爷怎么可能亲自做这种事,Tseng打给我的。”
“他说了什么?”Sephrioth插了一句。
“没什么,表扬我们干得好。”Cloud淡淡地说。
“哈,真的假的?”Zack颇为惊讶。
“当然是假的你这个笨蛋。”Sephrioth没好气地抢白道,“Tseng那家伙八成说‘你们收了客户的钱就要按要求办事,不然我们很难办’。”
他一说完这句话,包括Vincent在内的三个人齐齐转过头看着他。
Sephrioth 皱眉:“你们干什么?”
“不愧是老相好啊Sephy,Tseng说什么你都猜得到。”Zack笑得一脸邪恶。
Sephrioth一拳敲在他的头上:“Cloud都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说对了?”
三人的视线又都落在Cloud身上,Cloud沉默了一会儿,说:“Tseng还真是这么说的。”
Zack开始爆笑,Sephrioth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不再理他,Tifa从后面的厨房进来,问他们在讲什么好玩的话题。
Vincent看着电视里播的新闻,想多了解一点这个唯独对于他十分陌生的世界。
但他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当Tifa提到战争这个词的时候,Cloud、Zack和Sephrioth十分默契地迅速转移了话题,尽管他们努力让这个转移显得不那么突兀,Vincent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氛围。仿佛那是一个绝对禁忌的名词,连轻轻地触碰也不被允许。
他悄悄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这是一个梦,他知道这是梦,因为他正在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自己。
“喂,Sephy。”Zack一边给自己受伤的手臂包扎一边说,在他旁边的Sephrioth正从死去的士兵身上翻找能用到的物资。
“什么?”
“战争如果结束了话,你想去做什么?”
山丘北面这一条壕沟里存活下来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而前方有至少还有上百个敌人。Sephrioth捡起了散弹枪,虽然不擅长使用枪械,对于他和Zack这种近距离攻击型来说,火力掩护是必要的。
“我觉得,你还是省点力气来想想怎么活过下一轮攻击吧。”
对于他的回答,Zack做出的反应是笑出了声,Sephrioth看着他,不明白究竟哪里好笑了。
“哎呀呀,的确是Sephrioth大人说话的风格呢。”Zack将绷带扎紧,活动了一下手臂,他稍微探出头查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耳边满是雨点密集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我只是想活跃一下糟糕的气氛罢了。”
Sephrioth 叹了口气,“我很佩服你,Zack。”
“佩服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Zack从士兵的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刀,仔细地把大剑上面的泥和血清理掉。
“这算是讽刺?”
“不,真心的。”Sephrioth看着被雨水淋得破烂的地图,说,“因为有你在,士兵们才没有动摇,精神支柱的力量也是战争重要的因素之一。”
“不,Sephy。”Zack看着他,“我在害怕,我怕得不得了,于是只能用笑来掩盖。”
Sephrioth抬起头,Zack的影子开始扭曲,就像融化的黄油。“你在怕什么?”
已经看不出Zack的样子的东西说:“我怕我永远也无法变回正常人了。”
然后Sephrioth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
他坐起来,被子掉到床下,身体感觉很冷。窗外阳光明媚,但他感觉真是糟透了。
那个梦将他和Zack曾经的对话进行了改编,现实中他从没有拿过散弹枪。
旁边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啪嗒声,Sephrioth一惊,差点条件反射地去拿床边的刀。
然后他看见了Vincent,黑发的男人依然睡着,不知道是以为沙发床的不舒适还是什么,Vincent皱着眉头,显然睡得不安稳,刚才的声音来自于他金属的左手。
Sephrioth捡起被子扔回床上,绕过Vincent,赤着脚走向浴室。
不,Zack,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去害怕。
温热的水从脸颊流下,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绿色的眼睛。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归正常了。
当Sephrioth和Vincent来到货运公司的时候,Zack和Cloud已经在那里了。
“哟,早啊,Sephy,Vincent。”Zack很有精神地跟他们打招呼,Cloud只是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因为他桌子上的三台电话一直在响个不停。
“看样子我们今天就得出发了。”Sephrioth看着脚下堆了满地的纸盒,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生意好总是一件好事啦。”Zack笑着说。
“Zack,快把我面前的收据都拿走,要是把它们弄乱了我今晚就别想睡觉了。还有Sephy,这边的是你们的,都是些老客户,今天尽量出发,能多快就多快,相对算是比较近的,早点回来我就放你假。喂你好,是的这里是Strife货运公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Sephrioth在桌子的一角挖出了他需要的东西,而Vincent看上去还没完全适应这个环境,他站在墙边有点发呆。
“嘿,来吧,我们的工作开始了。”Sephrioth冲他招招手。
“呃……好的,我就是想知道,Cloud是怎么能一口气说完那么长的一句话还不气喘。”
“那是工作的一部分,所以你看那家伙平时经常沉默,就是因为他每天都不得不说一大堆废话。”
“原来……是这样……”
在Sephrioth的指点下,Vincent帮他把货物装到迷你货车上面。
在搬一个箱子的时候,Sephrioth听见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等等。”他问Vincent,“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Vincent仔细听了听,“是陆行鸟。”他笃定地说。
“什么?”
“这里面有一只陆行鸟,确切的说是幼鸟。”
“不,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对吗?”是Sephrioth在核对货物,Vincent不清楚这里出了什么问题。
“很不对。”Sephrioth从工具箱里找了一把螺丝刀,用近乎暴力的方式把木箱拆开了。里面的小陆行鸟被他的行为吓坏了,小家伙缩在角落里,睁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
“是幼鸟,你猜对了。”
“从它们的叫声里可以分辨得出,幼鸟的声音一般要尖锐一些……”
“很抱歉我不想打断你的话,不过让我们以后再讨论关于陆行鸟的话题可以吗?” Sephrioth显得怒气冲冲,他的额头都爆青筋了。“Cloud!喂,Cloud!”Sephrioth,他向2楼大声喊道。隔了一分钟,一颗金色的脑袋从2楼窗子探出来。
“什么事?”
“我们不是不运送活物的吗?还是你什么时候改了规则没告诉我!”
Cloud看见下面的陆行鸟,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Sephrioth你竟然私自拆开了货物。”
“重点不在那里好吧!”
直到Vincent搬完了所有的东西,那两个人人依然在木箱边,陆行鸟不知道因为饿了还是渴了,伸着脖子不停地叫着。
“是我疏忽了。”Cloud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我把它和陆行鸟玩偶的单子搞反了,我说今早怎么会有人打电话来抱怨我们不给送。”
“很好,现在把它退回去就行了。”Sephrioth说,准备关上货车车厢的车门。
Vincent来到陆行鸟身边,他伸出手抚摸着幼鸟的头,在他安抚下,幼鸟渐渐平静下来。
“我很好奇的是,为什么有人会委托一个货运公司来运送这只鸟,陆行鸟牧场的鸟都应该是统一由牧场管理。”
Sephrioth看了Vincent一眼,点燃了一支烟。“无论基于什么样的理由,现在都与我们无关。”
“虽然说是这样……”Cloud看着手里的单据,眉头紧锁,“但是这里面没有写寄货人的地址,等等,不可能啊,我不可能看过这种不完整的单子而没有发现,难道……”他跑到楼梯口对着上面大喊,“Zack,是不是你这家伙搞的鬼!赶紧给我下来!”
楼梯上立刻就传来了Zack砰砰砰的脚步声。“我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去的。”Zack一边抓着后脑勺一边打哈哈。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Cloud难得地发火了。“你最好现在就解释清楚!”
“好吧好吧,其实是Aerith……”
“跟Aerith有什么关系?”
Zack叹了口气,说:“是她发现这小家伙的,它被人遗弃在一个废屋里。”
“是被偷走的吗?发现无法处理了之后就一扔了之。”Sephrioth哼了一声。
“可能性很大,目前陆行鸟的交易仍然受官方制约,毕竟它们的数量依然很少。”
“所以啦,反正你们也是要去陆行鸟牧场的,把这小家伙捎回去就好了嘛。”Zack求助般地看向Sephrioth。
“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Zack。” Sephrioth吐了口烟,他看着Zack,“这东西不是货物,你明白吗,它是一个活着的物体。”
“Sephy,我当然知道,但是你看看它,它已经很虚弱了,它需要照顾,但我们给不了,这段路程并不很长,顺利的话它今晚就能睡在牧场的草垛上而不是这个硬邦邦的木箱里。”
“你这么关心它,你自己去送就好了。”
“Sephy,”Zack不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我无意冒犯你,这是一个请求,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
气氛很僵硬,Cloud上前一步将Zack推到后面。“Zack,这是原则的问题,我们要是开了先例,后面会有随之而来的麻烦。”停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但是,我们也不能放着它不管。”
Sephrioth看着他,“做决定吧,Cloud,我遵从你的意见。”
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Sephrioth看见当年稚嫩的少年,怀有对未来的胆怯,以及鲁莽的勇气。“别担心,无论怎样的结果都不会很糟糕不是吗?”他说道,一如当年教导少年将刀插进怪物的脖子那般温和。
Cloud注视着Sephrioth的眼睛,思考片刻,他下定决心说:“Sephrioth,麻烦你把它送去陆行鸟牧场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Sephrioth把烟头掷在地上,招呼Vincent,“来吧,赶快把它装上去,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了。”
Vincent松了一口气,他尽力消除了幼鸟的恐惧,把箱子重新盖好。
货车发动了引擎,Zack跑到窗边扔给他一瓶水。
“辛苦你啦,Sephy。”Zack笑着挥挥手,“Vincent你也是,Sephy的护卫就拜托你了哦。”
“无所谓,反正你的任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Sephrioth回答,方向盘一转,迷你货车载着两个人加上一堆的货物驶向了城外。
出了Midgar,视野陡然开阔起来。在一片布满碎石的沙土地之后,车轮压上了繁茂的草原。天色晴好,几片白云点缀在湛蓝的天空中,远方起伏的山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货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车内的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Sephrioth把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用视线的边缘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Vincent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涌进来的风吹起他黑色的头发。
虽然习惯了一个人开车,没有人可以说话的旅途,但现在副驾驶的位置有了乘客,再继续沉默下去会很尴尬的。Sephrioth这样想着,然后先开了口。
“你会开车吗?”
Vincent把视线转向他,说:“我不记得了,也许我曾经会,但是在实际去操作之前,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怎么做了。”
“就像你学会了自行车,即使过了很长时间没有骑,也还是会骑它一样。过会儿休息的时候你来试试,要是你会的话我们就可以轮流来开车了。”
Vincent点点头,从他的坐姿和说话时的神态,Sephrioth能看得出他依然很拘谨。
“我们聊聊天好吗?太安静会让人犯困。”
Vincent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说:“我……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这只是聊天,别把它看成严肃的事情。”
“我们直接去旅行鸟牧场吗?”
“不,我们先到旁边的小镇去吃午饭,傍晚的时候就能到牧场了。”
“事实上,我有点担心那个小家伙。”Vincent指了一下身后的货箱,“之后得把箱子打开来看看它的情况。”
“别担心,它会没事的。”Sephrioth说。“旅行鸟可不是娇气的生物,它们勇敢坚强,在战场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够生存,区区板条箱简直是小意思。”
“听上去你并不讨厌陆行鸟。”
对于Vincent的这句话,Sephrioth稍微有点惊讶。“讨厌?不,完全不。有些时候,它们甚至比人类更可靠。”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指敲了敲额头。“你是指早上的事情吗?运送活物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但并不是麻烦在要照顾它们,至于原因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会知道了。”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
“什么故意的?”
“你明明可以做出决定但你把那丢给了Cloud。”
“这是他的公司……”Sephrioth停顿了一下,“或者说这是我以前的习惯,很难改掉,尤其是面对他们两个的时候。”
“习惯?你们认识很久了?”
“很多年……没有一个军官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士兵能够独当一面。”Sephrioth把胳膊搭在窗子上,看着小镇的建筑在地平线上出现,“我想保护他们,但我不可能永远都在这里,你明白吗?”
“保护……吗……”Vincent的声音很轻,他缓慢地曲伸着自己的左手,金属义肢发出响亮的咔哒声。
他们一句有一句没地说着话,当Sephrioth从后视镜里看见一只四个翅膀的鸟类怪物正伸出它的钢爪试图抓住货车车厢的时候,他当即驾车来了个急转弯,让巨鸟的爪子落了个空。
“果然来了!” Sephrioth将车子的速度提升至最大,车轮压在碎石上掀起了剧烈的颠簸。
Vincent将头探出窗外查看,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怪叫,一股急风扑面而来,他连忙缩了回去,巨鸟的翅膀擦过车身,低空掠过后盘旋半圈,重又俯冲下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运送活物会带来的麻烦吗?”Vincent取出了他的枪,在狭小的车内视野受到了限制,很难瞄准。
“你说的没错,现在请帮我料理了那家伙。”眼看前方的小镇越来越近,Sephrioth不得已猛地调转车头,向反方向驶去,他不能把那只怪物带到小镇中。
“这正是我的职责。”Vincent说完打开了车门,他用左手抓住车门的顶端,大半个身体悬挂在外面,举起枪口对准空中连开四枪。
怪鸟的体积虽然大,动作却相当敏捷,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它四只翅膀用力一扇,身体立刻上升,子弹擦过它的腹部,撕开了一道口子。
怪鸟尖啸一声,似乎被激怒了。它扑下来一爪子抓住车子的边缘,车厢的铁皮被掀起了一大块,半边车门歪倒下来,刮蹭着地面,最后还是掉了下去。
Sephrioth大声喊道:“赶快制止那个可恶的东西!不然我们可就要徒步走回去了!”
“右转,一直保持向右!”Vincent重新装填好子弹,怪鸟一直跟在车后,箱子里的小陆行鸟不停地发出恐惧的叫声,怪鸟听到之后变得更加疯狂,它抓住另一扇车门,试图把那扇门也扯下来。这时候车身右转,怪鸟的身体由于惯性整个暴露在Vincent的枪口下,它的爪子刺进铁皮里一时无法拔出,这让它变成了非常好的活靶子。
枪声过后,怪鸟的躯体重重砸在地面上。
Sephrioth立刻减速,他把车子开回到怪鸟掉落的地方。
Vincent下车走上前去查看,他在怪鸟的头上补了一枪,三发子弹在怪鸟的头部制造了一个大洞,这一下可以确定它是真的死亡了。
“该死的,我就知道。”Sephrioth怒气冲冲地咒骂,他走到车后面的门那里打算检查一下货物的情况。当他距离车子不足五米远的时候,在战争中形成的敏锐感官告诉他,那里埋藏着危险,于是他当即向后退去。
悄无声息的,一只四足怪物从车厢里冲了出来。
Vincent的视线刚刚从怪鸟身上转向这边,他看见怪物长满利齿的嘴几乎要碰到Sephrioth的脸。
从眼睛接收到信号到举枪瞄准,身体没有产生丝毫多余的动作,那是他曾经演练过成百上千次的结果。
他的枪,是他唯一的信赖。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Sephrioth能闻到怪物口中腥臭的气味。
在那个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应对的方法,他确信自己不会在怪物的第一次攻击下丧命。
而且,如果幸运的话,他甚至不用受伤。
因为现在的他不是独自一个人。
Vincent是可以信赖的人,他十分确认这一点。
时间恢复流动,在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之下他甚至没有听见枪响。
怪物的头被大力地推向旁边,身体前冲的轨迹发生了改变,从Sephrioth的左侧擦过,砰一声落地。
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液体,Sephrioth转头对Vincent说了句“多谢”。
Vincent默默地收回了枪,他注意到Sephrioth的脸色都没怎么变化,在经历过生死攸关的一刻之后,他还能神色自如地继续做之前被打断的事情。
“货物怎么样?”
Sephrioth 走进车厢里查看了一圈,“还好,没有丢失的。”他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板条箱,小陆行鸟发出惊恐的尖叫。“这小东西也还活着。”
他找了绳子把剩下的半扇车门固定好。
“枪法不错,难怪Cloud说你是个神枪手。”
“承蒙夸奖。”Vincent他望向遥远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的蔚蓝中似乎有图像闪过,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小镇的大门前有两座塔楼,那是与镇子里面古朴精致的建筑不相称的风格。
战后遗留的产物之一。
守卫的士兵看了一眼他们,没有多加盘问,然而原本伏在门前作为警卫一员的巨犬突然咆哮起来。
士兵们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色,有几个人甚至抬起了手中的枪。
Sephrioth 发出“啧”的一声。
“Sephrioth先生。”一名士官走到车前,平和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请允许我查看车厢中的货物。”
看见Sephrioth下了车,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士官向后面走,Vincent总算理解运送活物的另一种麻烦了。
在箱子里的小陆行鸟露出头来的那一瞬,士兵们显然都松了一口气。
“耽误您的时间真是抱歉,不过我记得您是从来不带着动物上路的。”
“没错,这次是我的老板的一次任性而已,还请多包涵。”
客套了几句,他们把车开进了小镇,Sephrioth去找修理店来处理损坏的车门。Vincent环视四周,镇子里的交通工具基本上以马匹为主,很少见到蒸汽运行的机械,所以这里的空气也要干净很多,与充斥着发动机和排烟管的Midgar大不相同。
Vincent把箱子打开来,小陆行鸟眨着大大的眼睛,欢快响亮地叫了一声,看起来精神不错。
“再坚持一下吧。”Vincent抚摸着它的头,“很快你就可以回家了。”
小陆行鸟用头顶蹭着Vincent的手,似乎对这样的待遇还不满足,它伸长了脖子去蹭Vincent的脸,淬不及防之下Vincent差点被塞了一嘴的羽毛。
“好了好了,停下来吧。”他抱住小陆行鸟的头,拍打了几下,示意它不要闹得太过火。
“那些人要花一个小时左右才能把新的车门装好,趁这个时间我们去吃个饭吧。” Sephrioth走过来说。
“好。”Vincent刚要转身离开,小陆行鸟一下子叼住了他的衣服,让他被扯了个趔趄。
“好了,乖孩子,呆在这里很安全的,我们很快就回来。”在他轻声轻语的安抚下,小陆行鸟只好放弃了纠缠,它在看见Sephrioth之后,立刻缩回到箱子里去了。
“你对动物很有一套嘛。” Sephrioth抱着胳膊说道,“如果你不是用枪的话倒是很适合去做一名教师。”
“教师?”Vincent挑起一边眉毛,对他的话表现出了些许惊讶,“这倒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看上去你会有足够的耐心来对付那些幼年的人类个体。”
Vincent失笑:“也许吧。”
下午最热的时候,他们离开了小镇。Vincent提议自己要坐在货车的顶部来进行护卫,这样可以提前发现怪物的踪迹。
Sephrioth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毕竟在陆行鸟牧场附近的沼泽里蛰伏着巨蟒,这一辆车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需要休息的话就叫我。” Sephrioth说。
Vincent点了点头,受这点风吹日晒根本算不上什么。
Sephrioth尽量让车行驶得很平稳,Vincent这一决定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几只四足的怪兽企图靠近车子都被他迅速准确地击杀,临近傍晚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对于小陆行鸟的回归,牧场主十分感激。
“哎呀呀,你们真是帮了大忙了。”牧场主说:“陆行鸟的繁殖率一直都很低,不过最近神罗公司的科学家带来了最新的技术,想必很快我们就能够有很多陆行鸟诞生了。”
看着小陆行鸟摇摇晃晃地跟着牧场主走进鸟舍,Vincent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的不舍,他正打算去参观一下,远远看见一个穿白色西装的人站在鸟舍的门口,与牧场主简短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Vincent认出那正是神罗的总裁
“辛苦你了,Sephiroth。”Rufus说道,Tseng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工作而已,谈不上辛苦。” Sephiroth淡淡地回答。
Vincent有点惊讶于他跟Rufus的熟识,不过想到在Barett那发生的事件,显然Strife货运公司与神罗早就有了往来,互相认识也就不奇怪了。
“堂堂总裁还要亲自在各地跑来跑去,还真是亲力亲为。”
“没办法啊,毕竟陆行鸟的作用是巨大的,无论在促进经济发展方面,还是其他的地方。”
Vincent注意到Rufus加重了“其他”这两个字的读音。
Sephiroth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Rufus突然看向Vincent,“以及你的新搭档,他的能力很出色,不是吗。”
“你认识他?” Sephiroth颇为意外。
“是的。”神罗总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我认识他。”
Vincent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唇边的笑意让人难以分辨真假,Vincent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异样,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奇怪。
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狂跳,他想要开口询问,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在你们的伙伴的油田那里,我们曾经见过一面。”Rufus说道,“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他从Vincent和Sephiroth之间走过,然后又回头补充了一句:“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那块油田已经开采出了大量的石油,替我向你们的伙伴–我记得是叫做Barett–表示感谢。”
“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装腔作势。”Sephiroth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我们走……喂,你没事吧?”他注意到Vincent的脸色苍白。
“没、没什么。”Vincent回过神来。
“你想起了什么吗?”
Vincent摇摇头,“不是的,只不过……”他停顿了片刻,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Sephiroth长久地看着他,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空烟盒揉成一团,然后叹气。“我们走吧。”
在陆行鸟牧场过了一夜,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造访了几个周边的小村庄,把货物都送到了之后,便准备返回Midgar,在这个时候Sephiroth突然接到了Cloud的电话。
“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陆行鸟牧场的西边。”
“有新的订单,在……”从话筒里面猛然传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Sephiroth立刻把话筒移开了,尽管如此他的耳朵还是被震得嗡嗡响。
“怎么回事?”Vincent问道。
“鬼知道。”Sephiroth皱起眉头,等到声音消失他才把电话重新放回耳边。“你那边发生什么了,空袭吗?”
“也差不多了……Zack,快把窗子关上!”Cloud在另一边大喊。“总之你们再跑一趟,地址和收货人姓名我一会发给你,就这样。”
“Cloud Strife,Midgar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Sephiroth怒喝一声,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慑,整个人仿佛瞬间变成了一把带有强烈杀气的刀。
Vincent愣住了,惊讶地看着他。
话筒另一边沉默了几秒钟,“没事的,不要担心。”Cloud独有的音质很柔和,“是神罗,神罗在驱逐‘鬣狗’,大概时机已经成熟,他们终于下手了。”
Sephiroth深吸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他的手紧抓着手机,几乎把这可怜的小东西捏成了两半。
“抱歉。”
“没关系,这边的骚动已经快要结束了。你们路上小心,替我问候Vincent。”
“嗯。”
他挂了电话,转头正对上Vincent关切的目光。
“Midgar怎么了?”
“神罗开始清理Midgar的垃圾了。”Sephiroth点了一支烟。
Vincent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为什么如此害怕?”
Sephiroth的烟差点掉在地上,“你说……我在害怕?”他诧异地问道。
“是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Sephiroth猛吸了两口,“我只是在担心他们。”他低声含糊地说。
“喂,Cloud,我们赶快走吧,一番街的那家店又在催了。”Zack背起背包,他看着他的合作伙伴,歪了歪头,“你在笑什么?”
“刚才Sephiroth生气了。”
“哈?什么情况?”
“是我的错。”Cloud把手机握在掌心,拇指摩擦着它的边缘。“我没有讲清楚这边发生的事。”他终于忍耐不住笑出了声,“你知道吗,Zack,当他如此严厉地叫我的全名的时候,我差点下意识回答‘是的,长官’。”
Zack莫名其妙地抓抓头发,说:“可我依然不明白将军大人为了什么在发火。”
“他在担心我们,就像他以前一直做的那样。”Cloud轻轻地说。
近日来由于神罗与“鬣狗”的交锋,Midgar混乱的治安倒是有了很大的改善。很多人为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烦而缩在家中,也就没有多少人还有心情到酒吧买醉了。
“唉。”Tifa叹了口气,她再一次把所有的杯子都擦了一遍之后,终于无事可做。“再没有顾客上门,我都要生锈了。”她抱怨道。
“不是挺好的嘛,谁叫你以前总是嚷嚷着忙不过来的,现在可以轻松一下了,对吧,Marlene?”
“嗯,Aerith姐姐,我们来玩扑克牌吧。”女孩兴致勃勃地翻出一副纸牌放在吧台上。
“好啊。”Aerith笑着说。
这时候酒吧的玻璃门上传来了敲击的声音,路过的Zack在外面比了一个“出发了”的手势。
Aerith对他挥了挥手。
此时的Midgar大街上垃圾和金属残骸随处可见。
Zack骑着摩托车在一个路口与Cloud分道扬镳。
“呜哇,真是难闻死了。”
尚在燃烧中的废弃物释放着黑色的烟雾,带来一阵难以形容的恶臭。
“比起‘鬣狗’,神罗更加头疼的恐怕是如何把Midgar打扫干净吧。”
驶过了几条街,前方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鬣狗”特有的重型机车从小巷子里横飞出来,几个鬣狗边开枪边仓皇逃跑,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的是神罗的士兵,以及几个带着造型独特的头盔,手握长剑的战士。
“喔?”Zack眯起眼睛,他看着长剑战士以超越了人类的速度和力量轻易地躲过鬣狗的攻击,把鬣狗一一打倒。“原来是这样,‘那项’技术终于可以量产化了吗?”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打算看个热闹。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在垃圾桶后面躲着一个小孩子,似乎是被胡乱射击的子弹吓坏了,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眼见战士手中的长剑就要落在他的头上,Zack把摩托车一扔就冲了出去。
战士高举手中的长剑,原以为这一下足可以解决眼前跌坐在地上的鬣狗,没想到他的剑砍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顿时震得双手发麻。
“打扰你实在是抱歉啦。”Zack半蹲在鬣狗的身前,背对着战士,用肩膀上的大剑抵住了战士的剑,“不过能不能换个地方……”
那战士看上去十分惊讶,他打断了Zack的话,惊声叫道:“你是什么人,鬣狗的援军吗?”
“不,你听我解释,刚才……”
“能接下我的攻击算你的运气,不想受伤的话就赶紧滚开!”
“我就说不是这样……”
“你帮助他们是没有好处的,如今已经是神罗的时代,你……”
战士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同伴们看到他的身体突然不自然地弯曲起来,然后慢慢歪倒在地上,一声不响地昏过去了。
Zack甩了甩右手,他看着神罗的士兵和战士,以及剩下的几个吓到哆嗦的“鬣狗”,湛蓝色的眼睛里射出狼一样凶狠的光。
“你母亲没教导过你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吗,啊?”
正在大街上巡逻的Reno和Rude接到了神罗士兵受伤的报告。
“什么,第4小队全灭?”Reno张大了嘴,“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我知道了,我们立刻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Rude。
“我说,搭档,鬣狗应该不会有这么高的战斗力的吧?”Reno虽然在笑,但明显笑得很勉强。
“应该……没有吧。”他一贯沉默的搭档不确定地回答。
2个人慌慌张张赶到事发地点,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边上一个黑发男人在逗一个小女孩玩。
Reno取出他的武器握在手里,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很没底,毕竟他并不是战斗见长。
但这种时候也不能退缩不是。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背后,拍了下男人的肩膀。
“嘿,伙计。”他思量着要是对方一剑砍过来,他该怎么逃跑。
不过,为什么这个人背上的剑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落在了男人的肩上,男人回过头来,三个人一起吃了一惊。
“是你!”
当Zack送完所有货物已经是晚上了,他回到第七天堂酒吧,一眼就看见吧台前的Rude和Reno。
“神罗也很人性化嘛,下班这么早。”他取下背后的剑放在墙边,“Tifa,麻烦一份炒饭,我要饿死了。”
“好的,稍等。”
摆在Rude面前的是一杯啤酒和烤鱿鱼脚。
“你的爱好还是没变啊。”
Rude推了一下他的墨镜,深沉地说:“有些东西,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比如你的发型。”
Zack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哈哈大笑:“不不,你可说错了,你看你原来可不是这么会讲笑话的。”
“近墨者黑罢了。”
Zack正想开口,却被一声大叫打断了。
“再来一次!”红发男子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纸牌摔在吧台上,“我竟然会连着输给一个小姑娘,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的说!”
Marlene咯咯地笑得很开心,Zack惊讶地看见她的手边堆了一堆东西,领带,钱包,手表,以及神罗的职员证。
确实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比如某人糟糕的牌技。
“算了吧Reno,再继续下去你就得裸奔回去了。”Zack说道。
Reno涨红了脸刚准备反驳,转头看见是Zack,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了Marlene,把这些还回去吧。”Tifa从厨房回来,拍拍女孩的头。
“还回去是可以,但叔叔要请我吃零食。”
“叫我哥哥。”Reno嘀咕了一句,虽然输得很不服气,他还是依照约定打电话叫了薯条炸鸡外卖。
“唉,现在的小孩子真可怕。”Reno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那是因为你太菜了。”Zack一边大嚼炒饭一边说,他转头看了看周围,“Cloud还没回来吗?”
Tifa给他的杯子里填满水,说:“还没有,他来过电话,说是路上堵车。最近神罗和鬣狗……”她看了一眼Reno。
Reno摆摆手,“不用在意我们,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没想到神罗竟然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法,虽然快速有效,但是会引起市民的不满情绪吧,社长大人没有顾忌这一点吗?”Zack三口两口扒完了饭,把盘子一推,“战后开始,神罗对资源的垄断就一直被人们憎恶,这样下去……”
旁边的Tifa也皱起眉头。
“就算你们取代了原本无能的政府,也不会被人们认可。”
Rude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喝着酒。Reno抓抓头发,说:“就算你这么说……”他从盘子里抓起好几根鱿鱼脚塞进嘴里。
“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说得很含糊,但Zack听得分明。
吧台前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Tifa眨眨眼睛,她对面前急转直下的情况疑惑不解。
“多谢款待,Rude,该走了。”Reno站起来说,“谢了Tifa,改天我们会再来的。”
Rude跟在他身后,走出店外,Reno深深呼了一口气。
“呐,搭档。要不要找个有趣的地方玩玩,说起来,我们接下来也许不会休息了呢。”
Rude的眼睛在墨镜后面注视着他,“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
Reno苦笑了一下,“说的也是呢。”
这时候一只胳膊从后面搭在了他的肩膀上,Zack的脸凑了上来,闪烁着绿色荧光的蓝眼睛在黑暗的路灯下有些阴森。
“别这么急着回去啊,我还有话要问你们。”
望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背影,Tifa的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丝不安。这份不安也源自于生活中她身边最亲近的那三个人。
Zack,Sephiroth,Cloud。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
虽然他们就生活在这里,他们的公司就在隔壁。Zack经常来店里吃饭,偶尔也帮忙店里的生意,即使他自己的工作都快忙不过来了。Sephiroth因为跑长途的关系见面会少一些,他时不时会带一些外市的特产回来,Marlene也很喜欢他。
Cloud。
他是她童年的伙伴,内向又胆小的男孩,某一天突然说要到城市里去,然后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可以说自己到Midgar来的原因,是为了追寻他的脚步。
她想要看看Cloud所见过的景象,她想与他在同一片天空下。
当她再次见到Cloud的时候,曾经的小男孩长大了。金发的少年在灰色的金属建筑之中如同盛开的太阳花,他对她微笑,叫出她的名字。
然后,战争爆发了。
她仍然记得Cloud来跟她道别的那个时候,她焦急地说你为什么要去,为什么为什么。
Cloud说,因为我要保护你。
她知道这事关每一个人,但是……为什么这种事不能由其他人去做呢……
“Tifa?”Marlene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怎么了吗,Marlene?”
“我看见你在发呆。”
Tifa笑笑,“没什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而已。”
门开了,Cloud走了进来,Zack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原本在讲些什么,当注意到Tifa在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时闭上了嘴。
就是这个,她早就察觉了这件事。
“你回来啦。”Tifa像往常一样微笑。
Cloud点点头,唇边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Tifa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仍然是她认识的那个Cloud。
“Tifa,拜托来点喝的好吗,上次你做的粉红色鸡尾酒味道很赞。”Zack大声说道。
他想要支开我,她心想。
“好的,稍等,Cloud,你想喝什么?”她望向她的青梅竹马,Cloud蓝色的眼睛沉静安然,让她的心中也平静下来。
没事的,我们都在这里,我们都很好。
“跟Zack一样的。”Cloud说。
“嘿,你确定你能喝?待会儿我可不想背你回去。”
“也不知道会是谁背谁。”
Tifa走进里面的房间,在Cloud和Zack看不到的地方,她悄悄转回来靠在门边。
“是Reno说的吗?”这是Cloud的声音。
“啊,看来形势并不是太好。”
几分钟的静默。
“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们不应该……”
“Zack。”Cloud打断了他的话。“别忘了,为此牺牲最多的人并不是我们。”
“哈哈,抱歉。”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战争……”
最后这个字眼的出现让Tifa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外面的两人再没有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酒了。
“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曾经是最大的铁矿所在地,不过在战争中被政府无节制地开采,经济也无法维持下去,听说人们纷纷离开了那里,也许现在仍然是一派荒凉的景象吧,我也是在战争的时候造访过那里。”
“Cloud说是有货物让我们运送回去吗?”
Sephiroth翻出手机,“没错,他用短信把联系方式发给我了。”
“难道是又开采出了资源?”
“应该不会,如果要让我的车运一推铁块回去,我会找他算账……注意前面!”
Vincent一惊,随即他看见车轮即将撞上一块石头,他赶忙转动方向盘。
货车颠簸了几下,恢复了平稳行驶。
两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让你开车还早了点。”Sephiroth点了一支烟压惊。
“我认为在你做出让我驾驶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了。”Vincent故作镇定地说,“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与驾驶员聊天是被禁止的。”
“是你先找我说话的吧。”
那之后的半天时间里,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窗外的景色由绿色的草原逐渐变成巨石林立的山地,开阔的视野收到阻碍,Vincent重新回到副驾驶的位置担任警戒。
“你为什么不带着枪防身?”Vincent问道,“出入过战场的人不可能不会用枪。”
“我的确不会,或者说我从没实际使用过,我受的训练是用刀,我只相信我的刀。”
“可你现在并不能带着它。”
Sephiroth叹了口气,“好吧,或许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会用,至少现在还不是。”
“看起来我问了个蠢问题。”
Sephiroth轻笑了出来。“没有,”他看向Vincent,发觉对方在板着脸,虽然不至于像个赌气的孩子,还是会觉得很有趣。“跟你聊天还是很愉快的。”
Vincent扬起一条眉毛看他,“你在开玩笑吗?”
“别这样,我说真心的。”Sephiroth向窗外吐了一口烟,“你看,不久之前,你还说你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呢。”
Vincent怔了怔。
眼前忽然闪过一些画面:雨中阴暗肮脏的小巷;明亮的大厅里进进出出的白衣人;刀锋反射的光令人无法直视;晃动的液体中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脸。
车子颠簸了一下,让他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Vincent?”Sephiroth望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莫名地让他感觉到安心。“怎么了吗?”
“刚刚……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有些关键的线索吗?”
“没有,只是几个片段,看不出有任何关联。”
“这总是好事,没准很快你就会想起更多。”
Vincent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说不定我还真的与你的过去有关联,”Sephiroth笑笑,“虽然我确实不太记得……”
Vincent沉默了片刻,说:“我也不确定,或者是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他向后把头靠在椅子上,窗外吹来的干燥的风带来这个地区独有的沙土的气味。
货车开进城市,Vincent发现这里非但没有被废弃,反而呈现出比Midgar更具活力的景象。工人们都在忙碌,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
“这简直还原了当年的‘机械之都’啊。”Sephiroth感慨道,他翻出手机查找联系人的名字。
这时候Vincent看到街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Barett!”
Barett回头看见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哦哦,这不是Vincent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啊。”
Sephiroth把车停下来,他已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Vincent走下车,他看见Barett似乎精神不错的样子,也就放宽心了。
“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送货的吗?”Barett拍了一下Vincent的肩膀,熟悉的力道让Vincent皱了皱眉。
“说是有货物需要我们运送。”
“啊,那我知道是谁了,你们跟我来吧。”
货物果不其然就是机械配件,轻轻抚摸着这些重新被赋予了使命的金属,Vincent能够感觉到蕴含在其中那厚重的情感。
“从油田离开后,你就到这里来了吗?”他问Barett。
“啊,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Barett大声说道,可以看得出他在为此而自豪。
“对了,油田后来……”Vincent想起神罗社长的话。
Barett打断了他,“我知道,那里挖出石油了是吧。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能够证明他们的坚持是正确的。”
Vincent看着他,心中对Barett的坚持感到由衷地敬佩。
这是对逝去之人最好的悼念。
每个人生存于这个世界的理由都是不同的,那么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安排好了装箱,Sephiroth走过来跟Barett寒暄了几句。
“我认为,你们可以考虑一下神罗。”
听见“神罗”这个词,Vincent心里一紧,然而出乎他的意料,Barett并没有表现出他预想的那么激动。
“我明白,我明白。”Barett点点头,“其他人也这样说,虽然我不喜欢那些家伙,不过要是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对吧?”
傍晚的时候,他们离开了那里。
Vincent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些灰黑色的房屋渐渐变小。
Sephiroth看了他一眼,说:“现在你放心了?”
“嗯,还好。”Vincent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担心Barett?你的脸上都写着了。”Sephiroth调侃道,“因为你不够了解他,如果是Cloud,他就会说Barett一定会振作起来。”
“他确实这样说过。”Vincent老老实实承认,“你们都很了解彼此,你们到底认识多久了?”
Sephiroth停顿了一下,“其实也不过几年而已,”他轻轻叹了口气,“战争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催化剂,你可以轻易看到其他人的内心,即便你并不想看。”
Vincent识趣地闭上了嘴,他察觉到每次Sephiroth提到战争,他身边的空气就会变得敏感而脆弱,这与他自身强大的气场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违和。
他对此很好奇,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深究。
神罗的重建势如洪水地开展起来。
Midgar接二连三建起了大量的工厂,短短半年的时间,街道上再也看不到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新能源石油逐步取代了煤炭,城市上空也不再总是乌烟瘴气。
全国各地的资源都集中到Midgar,被这个钢铁巨兽吞到肚子里转化成各种器具再吐出来。同时Midgar成为了重要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的运输路线涵盖了周边所有的城市。
“神罗的部队能够确保出行者的平安,城市之间的各线列车即将正式投入使用,请大家放心乘坐。”
“神罗可以保证在职员工的薪酬稳定,只要你有能力为社会做出贡献,公司会提供给你一片光明的前景。”
“政府授予神罗公司总裁Rufus先生最高级别的荣誉市民称号,以表彰他卓越的成就。”
“神罗农场能够提供优质大量的蔬菜水果乳制品及肉制品,诚邀各经销商加盟。”
只要打开电视,一大半的内容都跟神罗有关系。
城市焕发了生机,人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Strife货运公司也搭上了顺风车。很多人愿意担任远途司机,雇佣他们显然更为经济。四个人专注拓展市内的业务,每个人工作量下降的同时获得了更高的收益,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Vincent在Sephiroth家的沙发上安稳地睡了一星期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他应该解决一下自己的住房问题了。
自从他与Sephiroth搭档的这大半年以来,在这间屋子里过夜的时间两只手的手指都数得下。
“等我找到住的地方就搬走。”他对Sephiroth说,然后他看见Sephiroth怔了怔,显然Sephiroth也已经对他这个客人习以为常了。
“等等。”Sephiroth想了一下,说,“刚好我也想换个房子了,这里的条件太简陋,不如我们找一个两室的一起合租怎么样?”
考虑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还有自己尚未恢复的记忆,有一个熟识的人在身边照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于是Vincent立刻就答应了。
Cloud听Sephiroth说了他们的情况之后,很干脆地给了他们几天假期。Sephiroth开着车带着Vincent把Midgar转了个遍,正巧遇见一户人家因为工作原因要搬到另一个城市,男主人应允可以把房租算便宜一点,但额外的条件是帮忙照顾家里无法带走的花卉植物和一只猫。
“花没问题,至于猫……”Sephiroth皱起眉头,旁边的Vincent突然抢上一步,“没问题。”
Sephiroth偷偷把他拉到一边,“你养过猫?”
“我不记得了。”
“那你……”
“总会有办法的,不过是一只猫而已。”Vincent向站在玄关的猫走过去,那是一只拥有纯白皮毛的优雅的猫,它注视着Vincent,没有动。Vincent蹲下身,慢慢探手过去挠了挠猫的下巴,猫欣然接受了他的爱抚,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指。
“你看。”
看着Vincent略带得意的表情,Sephiroth只得耸耸肩。
“很好,以后他就归你了。”
猫被Vincent抱在怀里,睁着绿色的眼睛盯着Sephiroth。
“你不会是怕猫吧?”Vincent问。
“怎么可能。”Sephiroth飞快地否定。
2天之后,他们搬进了新家。
Sephiroth想着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是有多么的幸福,可惜第二天早上他并没有如愿以偿。
毛绒绒的触感瘙痒着他的鼻子,在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之后,他被迫清醒了。
猫圆圆的眼睛在看着他,然后从床上跳下来,自打开的门缝中从容地走出去了。
该死,这家伙是怎么把门打开的?
Sephiroth爬起来,来到客厅,他看见Vincent正在给阳台上的花草浇水。
“早安。”
Vincent微笑道,白色的猫坐在他的脚边。
清晨金色的阳光作为背景,这幅画面的不真实感让Sephiroth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早。”他看见桌子上摆放着早饭,虽然只是便利店的食品。
“我随便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牛奶要加糖吗?”
“要。”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就如同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生活的那样自然。
临出门时Vincent摸了摸猫的脑袋。
虽然公司依然只有他们四个人,但Cloud至少可以像个真正的老板一样坐在桌子前面办公了。
“你们总算来了。”Cloud按着太阳穴,看见Sephiroth和Vincent一前一后从楼梯走上来,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Zack呢?”Sephiroth朝屋里望了望,没有见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某人。
“他翘班……”
“他不想要工资了吗?”
“前两天你们不在,我们俩几乎都没睡觉,今天早上Zack说就算你把正宗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干了……”Cloud吃力地伸长了胳膊去拿放在桌子一角的杯子,Vincent同情地搭了把手,把杯子推到他的手中。
“哦?”Sephiroth冷哼一声,“我明天就把正宗带过来,他要是还能说的出话我就把正宗送给他。”
就在Cloud一口水还没喝完的时间,桌上的电话又开始响了。
Cloud叹了口气,刚打算接起来,Sephiroth一把按住他的手,同时把电话挂掉了。
Cloud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那样子像极了食物被抢走的雏鸟。
Sephiroth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拎了起来。“今天一整天,这里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他拉着Cloud往外面走。
Cloud仍然在试图挣扎,“等、等一下,可是……”
“好了,我会把你交给Tifa,你今天就不要想着再回到这里了。”
Vincent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过了一会儿Sephiroth自己一人回来了,这个时候桌子上的三台电话已经响了好久, Vincent感到手足无措。
“来吧,让我们替可怜的老板分担一点忧愁。”
Sephiroth坐到了Cloud一直坐着的位置上,他无视了那些刺耳尖叫的噪音,拿起桌子上的文件逐一阅览,看过一遍之后他把它们依次排列在桌子上,左手拿起笔,右手从容不迫地抓过电话听筒。
“Strife货运公司,是的,请问您的姓名是……”当客户说出名字,Sephiroth立刻准确无误地从文件中抽出正确的那一张,在上面龙飞凤舞几笔,然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印章,连同文件一起塞给了Vincent。
与此同时他接起了第二个电话。
Vincent就像流水线上的一员一样重复接过文件——盖章这个动作,而Sephiroth是如此自如地驾驭着他脚下的野马,仿佛他就是为这个职业而生。
视野忽然间出现了嘈杂的雪花,那一瞬间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我自己的任务
/你睁开眼睛看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在看着,我杀死的每一个人,我都有仔仔细细地看到他们生命终结。
/……你这个恶魔……/
为什么要如此愤怒,他们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是这样……/
你说我是恶魔?
/别、别过来!离我远点!你这个疯子!/
说得好像亲眼见过恶魔一样……不过,这个世界,与地狱也没有区别了吧……
那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他曾经存在的世界。
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泡缓慢接近,贴紧了他的身体,挤压着,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但水泡没有破,透过最外层的薄膜,隐隐约约有什么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Vincent!Vincent,你没事吧!”
Vincent眨了眨眼睛,这才发觉他手中的文件散落了一地,自己正躺在地上,脑袋里一片嗡嗡的响声。
Sephiroth把他扶了起来。
“我……发生了什么……”
“你突然就倒下去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我看见……唔!”一阵剧烈的头疼差点让他背过气去,Vincent用手按住额头,急促地喘息着。视野扭曲成流动的花纹,胃部跟着开始翻滚,他不得不弯着腰试图减轻愈加严重的呕吐感。
“不要再想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Sephiroth把他拖到沙发上躺下,他知道Vincent很痛苦,但他无法给予Vincent任何帮助,他能做的,就是陪在Vincent身边,直到Vincent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
“抱歉。”Vincent虚弱地说,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你不用在意我,Sephiroth,我休息一会就好。”他闭上眼睛。
“好吧,”Sephiroth看看依然在响亮地尖叫着的电话,“我会尽快把这边的工作搞定,然后我们就回家。”
傍晚的时候,Vincent表示他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点头晕。
“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叫我。”睡觉前,Sephiroth叮嘱道。
Vincent点点头,他站在卧室门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
Vincent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一会儿,“抱歉,我还是有点混乱……”
“没关系,如果你需要我,叫我就好。”
Vincent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有一瞬间,他心中涌起了打开门跑出去的冲动,但最终还是被他按压下去了。
他很怕,怕到发抖。
他看见了他自己,那个男人从影子中爬出来,像章鱼黏滑的触手,拖出一道道令人烦躁的水痕。
他本以为回忆会有着周末房间里温暖阳光的味道。
事实上他看见的是阳光下躺在脚边有着柔顺毛皮的小狗,转过的脸上却有着很多只眼睛和大到吓人的嘴。
如果回忆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还不如维持现状要好得多……
这是在胡思乱想中睡去的他,脑海中最后浮现的想法。
Memory-01
警校出身的他并没有选择警官的工作,在市井间处理琐碎的纠纷,维护谁都不愿意说出口的可悲的正义,那并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他加入了地下势力的组织,每天在城市蜘蛛网一样的街道中穿梭,崭新的白衬衫经常沾到黑色的油污。
“你杀过人吗?”这是组织的BOSS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不过每个人都是有第一次的。”他这样回答。
BOSS坐在暗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在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坦然应对。
屋子里一片安静,尽管有接近十个人在场,但却没有丝毫声音。
最后BOSS说道,“很好。”
他听不出话语里隐藏的东西,便只当做那是一句普通的夸赞,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第一次杀的人是一名警察,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他的同窗。
被改造过的左轮手枪后坐力极小,在感慨手感不错的同时,鼻子嗅到了硝烟的味道,那竟然与四处弥漫的煤烟味十分相似。
亲眼见证生命在自己手中消失,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杀死一只老鼠一样普通。
有人说他冷血,他倒是觉得说的没错,他知道自己生性淡漠,再没有比杀人这种工作更适合他的了。
像一部设定好的机器,完美无瑕地完成任务。
完美到令人恐惧。
唯一一名曾经是他搭档的人不久就死了,传言都说那人是遭他算计而死的,他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
其他的干部开始派人跟踪他,调查他的行动,但都以失败告终,那些人甚至连他的住处都找不到。他就像一只黑猫,用幽灵般迅捷的动作欺骗那些愚蠢的人,在屋檐下探出头看着盯梢的家伙慌乱寻找的样子冷冷一笑,转身隐入黑暗。
没有人看见他在花店买了一小束白菊,放在了小巷子深处的垃圾桶上。
传言并没有错,他的搭档的确因他而死,人类并非机器,他的搭档错在对他深信不疑。
那之后,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了。
第二天Cloud早早就来了这里,虽然有些担心但他仍选择相信Sephiroth,等他看见桌子上的文件之后,他就更加确定他那点可怜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没过一会Zack也来了,因为怀有抛弃友人的罪恶感,他到的前所未有的早。
“Cloud亲爱的,真是抱歉啦,昨天Aerith拉着我商量开花店的事,所以……”Zack试图用打哈哈蒙混过关,一进门却看见Cloud皱着眉头放下听筒。“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么?”
Cloud双手交叉托在下巴上沉思了片刻,“有个客户来电话,要找我们这里的经理。”
“经理?哪个经理?”
“昨天Sephiroth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成经理了,Cloud,这不公平,我干的活又不比他少,我也……”
Cloud一拍桌子,“重点不在这里!”
“对不起,你说。”
Cloud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希望以后找那个经理来洽谈业务,因为他比,较,专,业!”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
“Zack你说,我哪里不专业了?!”
面对Cloud咄咄逼人的视线,Zack只能干笑两声,“别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因为他是Sephiroth,对吗……”Cloud脸朝下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Sephiroth也是人,Cloud,”Zack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那样的,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吗?”
“是的,我一直崇拜着他,你知道的。”Cloud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他猛地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好啦,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嗯嗯,这才是我认识的Cloud嘛。”Zack笑着点点头。
“Zack,鉴于你昨天无故旷工,直到月末为止你的休息都被取消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跑,等待你的会是减薪通知以及架在脖子上的正宗。”
“……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我认识的Cloud,你是魔鬼!”
“你还好吗?”Sephiroth问道。
Vincent点点头:“我没事。”睡了一觉之后那种恐怖的感觉几乎消失不见了,他有点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今天你休息一下吧,我会跟Cloud说的。”
Vincent强调自己身体没有大碍,但Sephiroth仍然执意让他留下。
Sephiroth走了以后,Vincent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
用了半天的时间将房屋里的卫生打扫一遍,虽然已经是秋天,窗子外吹进来的风依旧带着暖意。
自从来到这座城市,至今已经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一直都是与Cloud、Sephiroth他们在一起工作,基本没有一个人行动的时候,习惯了被动的生活,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没有了目标。
到他们那里去吧。这么想着,他走出门,沿着街道慢慢向那个方向走去。
房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明快的颜色,街边的孩童嬉笑打闹着,一个女孩坐在台阶上,怀中抱着一只杂花毛色的小狗。
他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墙上张贴着神罗的海报,从他人口中得知,“神罗”原本只是个不知名的小组织,在上一次的战争中迅速发展壮大。虽然背负独裁者的恶名,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如此地步确实值得称赞。
神罗的总裁——Rufus,Vincent回想起青年的模样。
当时应该追问的,他的话中明显在隐瞒着什么,如果下次还能遇见……
他来到了Tifa的酒吧,从门上的玻璃他看见Sephiroth和Cloud都在里面,于是他推门走了进去。
“Vincent,你怎么来了?”看见他,Sephiroth很惊讶。
“有点无聊而已,我已经没事了。”
“今晚我们可能得晚点走。”
“怎么?”
“Aerith的母亲身体不舒服,她今晚不来了,Tifa让我们在这里帮忙。”Cloud说。
“Aerith那边需要帮助吗?”
“Zack去了。”
Tifa从厨房转出来,“Vincent,你身体没事了吗?”她关切地问。
“嗯,多谢关心,Tifa。”
“坐一会儿吧,等下我做点吃的给你。”她走到门口,挂上“open”的牌子。
Cloud去厨房做简餐,Sephiroth帮忙点单和调酒。
Vincent自知帮不上忙,他坐在角落,看着Sephiroth穿梭于客人之间,偶尔有些小错误也被他恰当地化解,倒是厨房那边,不时传来惊呼和东西掉落的声音。
Sephiroth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他低声对Tifa说了几句,也进了厨房。
“你会做饭的吗?”当客人稀少之后,Sephiroth才终于能在椅子上坐一会,Vincent起身来到他旁边。
“之前在这边帮忙的时候跟Tifa学的,只是些简单的东西。” Sephiroth打了个哈欠。
“辛苦啦,多谢你能来,Sephiroth。”Tifa笑着说道,“Vincent也是。”
“每天做这些的只有你和Aerith两个人吗?”两个女孩子应付这些也太……Vincent不禁这样想。
“是的,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啦,只要熟悉了就会好多了,在这里,我们才是专家哦,时间不早啦你们赶快回去吧,”她回头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看着这边的青梅竹马,“报酬我会让Cloud算在你们的工资里的。”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迷你货车平稳地行驶着,Vincent正看着天上的上弦月发呆。
Sephiroth突然说:“明天我们去买些厨具怎么样?”
Vincent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做饭?”
“总是吃外面买的也腻了吧,你认为呢?”
“我当然乐意之极,就是有点意外……”
“有了厨房,不用岂不是有点可惜,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了。”
Vincent连忙否认,见他这样,Sephiroth一只手托着脸颊,露出了微笑。
银发男子的脸颊被月光勾勒出优美的弧线,绿色的眼睛在刘海的阴影处闪烁着温和的光。
如今Midgar的夜晚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再不复曾经的阴沉幽暗。
半夜从梦中惊醒的Sephiroth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恍然间有一种身处异世界的错觉。他起身到厨房倒水喝,门边的阴影中,两点幽绿的光在注视着他。
想必在那只猫的眼中也是同样的一副光景吧。
白猫在那里站了一会,然后冷漠地走开了。
他握着水杯,直接踩在地板上的脚感受到了寒意。
另一个房间的灯光从门缝下面射出来,Vincent打开了门,他一直走到Sephiroth面前才发现Sephiroth的存在。
借着外面的灯光,Sephiroth看见他瞪大了眼睛。
“抱歉,我没想吓到你。”
Vincent怔了怔,“你睡不着吗?”
“老毛病而已,不用在意。”Sephiroth说得轻描淡写。
我知道。Vincent心说,之前他与Sephiroth同住一室,每隔两三天的深夜,银发男人都会起身,看着房间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会走进洗手间去,他能听见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打扰了Sephiroth,感到很过意不去,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要不要聊聊?”Vincent出乎意料地提议道。
“怎么,你也想加入失眠者的队伍吗?”
“我是在尽力减少一个失眠患者。”Vincent强调,“稍等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看见Sephiroth坐在沙发上,他坐到了Sephiroth的对面。
“要……说些什么?”
Sephiroth 笑了,“刚才发出提议的人可是你。”
“虽然是这样,但……说实话我只是想做一个倾听者。”
“就像你一直以来担任的角色。”
Vincent摊开手,“这我也没办法,毕竟我的大脑里没剩下多少可以用来作为消磨时间的话题。”
说话的声音消失后,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白猫走路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Vincent开始懊恼这个提议,自己刚才一定是睡迷糊了。
先打破这个略为尴尬的氛围的是Sephiroth,“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东西,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或者,你不能对我说,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亲近到这样的程度。”
Sephiroth唇边残留的笑意消失了。“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呢,是的,你说的对,但不仅是这样,这些话,我对Cloud或是Zack也没办法说,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一旦你说了,这个世界就完了。”
“为什么?你们应该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吧。”
“正因为如此。”Sephiroth用指尖摩擦着杯子的边缘,“语言具有你想象不到的可怕力量。”
“那么来说说其他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战争,我们是战友。我没有亲人,对于我而言,他们就是我的兄弟。”
Vincent注意到Sephiroth的手握紧了。
“很幸运,你们都活了下来。”
“是的,是的,这很困难,但我们做到了。”
“我听Cloud说,是有很多怪物出现了是吗?”
“是的,某一天它们突然就在那里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Sephiroth放慢了语速,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然后呢,最后你们把它们全部杀死了?”
“不全是,那是一个奇迹,战争的胜利是……一个奇迹……那天,那道白光……”
“白光?”
“……请停下来……”
“Sephiroth?”
Sephiroth重重地把水杯“呯”一下放在茶几上,水溅出来一大片。“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说下去了,抱歉。”他靠在沙发上,用手背挡住眼睛。
“该道歉的人是我,Sephiroth,十分抱歉。”Vincent拿了抹布把水擦干净。“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脚步声转回房间,房门关上,一切恢复寂静,静到Sephiroth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天花板上变形的影子不断晃动着,他闭上了眼睛。
来自于过去的重击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你以为你做好了一切准备,到最后才发现全部都是徒劳。
Memory-02
当他发现自己看见身边战友的尸体,心里也会冒出“如果切开看,里面会有什么呢”这样的念头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于疯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在其他战士的眼中,他单纯只是一台杀戮机器,当其他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从未加入其中。
那是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谈资的东西,在进入白色冰冷的实验室之前的记忆都被删除掉了,若不是战场上需要分辨敌我,Hojo应该也想把他的自主意识也一并删除了吧。
那样就更好控制了。
对于那些研究员,对于这个“组织”而言,他不被作为一个人类看待,他是知道这一切的。
是因为被改造了,还是自己性格本就如此,他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砍杀魔兽成为了机械的动作,只要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他就会继续存活在这个地狱里。
少年握着与他的身体不成比例的长刀,站在尸体堆砌的山顶,远方的地平线亮起凄冷的闪电。
他的世界一片灰白,一成不变的单调乏味。
直到他看见了那名女子。
就像是静止的水墨画中突然滴入了一滴浓烈的色彩,整个画面都生动起来。
沉寂的原野萌生了翠绿的嫩芽。
他贫乏的词汇无法描述那种感觉。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掌心的温度让他眼眶发热。
他用牙齿咬住嘴唇,维持住以往冷漠的表情。
他知道,凡是他表现出特别关注的事物,都将会立即被抹去。
他只能用沉默不语来回应她,然而她似乎从他的眼中觉察到了他的真实想法。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她悄悄地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
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那之后,有什么根本没有变化,有什么却在慢慢地改变。
在他的内心怀有期待的种子,每次她的出现都为那颗种子浇灌了成长的营养。
Vincent被噩梦惊醒后,他发现已经是早上了,脑袋里一团浆糊让他感觉头重脚轻。
这一定是昨晚的报应。
回房间后,他内疚了好久,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他叹了口气,来到客厅,从厨房里传来了食物的香气。
“早饭很快就好。” Sephiroth探出头来说了一句,黑眼圈清晰可见。
简单的炒饭和汤,吃完饭,Vincent对昨晚的事再次道歉。
“不用在意,我很感谢你,Vincent,毕竟,在这之前我连一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Sephiroth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们还是赶快走吧,时间不早了。”
“喂喂,Cloud,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什么?”
“Sephiroth的黑眼圈。”
“看见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还好吧,无非是没睡好。”
“你难道都不好奇他为什么没睡好?”
“Zack,我看你是太闲了吧。”
“不不不,这也是一种关心啊,你想想,他跟Vincent同处一个屋檐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Cloud从文件上抬起头,用“你神经病吗”的眼神看着Zack。
“等他回来我要问问他。”
“你最好小心点,一个人睡眠不足可是很容易发火的。”
事实证明Cloud的话一点没错,Vincent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身旁的银发男人拿方向盘出气,一句话也不敢说。
“会不会开车啊,没长眼睛吗,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
迷你货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送货上门的时候因为大理石走廊上洒了水差点摔倒,所幸开门的是一位老奶奶,Sephiroth悻悻地把满嘴脏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傍晚他们返回Strife货运公司,隔壁的酒吧已经坐满了客人。
Vincent上楼去送签收的单据。
“诶,Sephy呢?”
“Sephiroth?他在车里,嗯……他有点不舒服。”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Vincent一惊,“没、没有啊,你指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看见过Sephy的黑眼圈,有点好奇就是了。”Zack笑着说。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掌握好分寸。”
Zack吸了一口气,他和Cloud对视一眼。
Cloud用手肘撞了他一下,“Vincent,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为什么?”Vincent惊慌起来,“我们只是聊天聊太晚了而已啊!”
“什么啊。”Zack一脸失落。
“Zack,你可以回去了,记住不要跟Sephiroth搭话,”Cloud站起来把他推出门外,“我敢保证这时候他会用手边可以拿到的任何东西揍你一顿。”
“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Vincent感慨,“Sephiroth说你们亲如兄弟。”
“但是就算这样,我们也走不进他的心里。”Cloud轻叹一声,“Vincent,Sephiroth麻烦你多照顾了,在他找到女朋友之前……”
回到车上,Sephiroth问他:“他们说了什么?”
“嗯?啊……也没什么。”
“Zack一定又胡说八道了吧,刚才看见他笑得一脸贼兮兮的。”
“嗯。”
“Cloud呢?”
Vincent想了一下,“他说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让我多照顾你。”
Sephiroth捂住脸呻吟了一声,“我就知道……我们快回家吧。”
路过便利店,他们去买了点简单的晚餐,Sephiroth拿了两瓶酒。
“少喝一点,对睡眠有帮助。”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就把一瓶喝完了,Sephiroth提出再开一瓶,Vincent没有反对。
“你为什么不找个女人呢?”Vincent觉得浑身发热,酒精让身体里的细胞兴奋起来,大脑却处于一种稳定的晕晕的状态,莫名的让他有种安心感。
“你指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两方面都有吧,她可以成为你精神上的支柱,比如你夜里醒来睡不着,就可以跟她说说话,两个人可以相互慰藉,这样不好吗?”
“也许吧。”
“Zack和Cloud,他们都有女朋友的吧。”
“Cloud和Tifa是青梅竹马,Zack在Midgar认识了Aerith,” Sephiroth的脸颊上带着红晕,“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了,这样很好。”
“你呢?”
“我不能,如果有个女孩子说喜欢我,我会请她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
“这客厅里真该死的冷,Vincent我们能去你屋里接着说吗?”
“当然。”
他们进了卧室,Vincent这一间比较小,没有桌子和椅子,他们俩就坐在床上。
“你不喜欢女人?”
Sephiroth瞪大了眼睛,“不,当然不是,我害怕会伤害她,毕竟,我对自己不是完全了解的。”
“没有人能完全了解自己。”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Sephiroth摇晃着手里的酒瓶,“我也失去过记忆。”
这一次轮到Vincent睁大眼睛了,“什么?为什么?”
“嗯……不能说,不能说,”Sephiroth感觉自己在摇晃,好像坐在颠簸的车上一样,他有多久没喝这么多酒了,话说自己为什么要喝酒来着?“总之,不要把人家善良的姑娘害了啊,万一我以前是个通缉犯呢,对吧。”
“你喝醉了。”
“可能吧,Vincent,我能叫你Vince吗?”
“请便。”
“Vince,谢谢你,真的,谢谢,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我不了解你,你是个陌生人,但是我感觉你应该是个善良的人,Vince,我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我找不到能听我说话的人。Cloud和Zack?不不不,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想想看,这么美好的夜晚,当然应该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让他们特地跑来听一个大男人发牢骚,想想我都忍受不了。对不起,Vince,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绝对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Vincent拿走了Sephiroth手里的酒瓶,“躺下来吧,你需要休息了。”
“哦,你说的对,我刚说到哪里了?”
“没有人听你发牢骚。”
“是的,是的,Cloud总说让我找女朋友,让我找一个精神和身体的伴侣,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女的呢,按照这个逻辑,只要是能够互相慰藉的,男的也可以啊,你说对吧。”
Vincent费劲地想了想,“好像……你说的有点道理。”
“对吧,我明天就去跟他说,现在,我想睡了,好吗……”
在Vincent回答之前,Sephiroth已经睡熟了,Vincent想着自己要不要到Sephiroth房间去,但是他只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就立刻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很好,没有梦,也没有觉得身体冰冷到受不了。
身边能够感受到温暖,那像太阳一般指引着他,令他不至于落入深渊。
这么单纯的幸福,对于他而言却是奢侈。
他忍不住不断向那温暖靠拢。
近一些,再近一些……
如果能够就这样,不再醒来……
Sephiroth睁开眼睛,正当他沉醉于安稳睡眠带来的满足感的余韵之中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他抬起头,正对上Vincent不知所措的眼睛。
他触电了一般撑起身体向后退,后背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Vincent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Sephiroth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昨晚,我喝醉了?”
“嗯。”
“然后我就睡着了?”
“嗯。”
“我都说了什么?”
“很多。”
“请提炼一下最关键的部分。”
Vincent终于把头侧过来一点看着他,“你说你有过失忆,啊,你没说为什么。”看见Sephiroth一脸看见末日的表情,Vincent连忙补充。
“其他呢?”
“没有了。”
“……嗯……抱歉打扰你睡觉,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见Vincent开始回忆,Sephiroth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有。”Vincent站起来,“我去把早饭热一下。”
Sephiroth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不如说,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来着……这真是太糟糕了,他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想。
Vincent快步走出卧室,不这样做的话他担心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会被另外一个人听见。
早上醒来,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放大的脸。
视线掠过眉峰,睫毛,高挺的鼻梁,嘴唇。那是一张像雕像一般精致的脸。
男人的睫毛微微抖动着,那双眼睛睁开了,翠绿的瞳仁中倒映出自己慌乱的神色。
如果能再多欣赏一会儿就好了……
心中闪过的这个念头让他的脸要烧起来了。
两个人什么时候抱在一起的,完全没有意识到。Vincent的手上不停地忙着,企图让自己快要爆炸的大脑平静下来。
他们沉默着吃了早饭,沉默着出门。
Vincent跟在Sephiroth后面,下楼梯的时候Sephiroth突然转回身:“我好像忘了拿手机。”
Vincent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身上。
“什么?怎么了?”
Sephiroth扶住Vincent的肩膀以免Vincent失去平衡,他看着黑发男人有点发愣的脸,“噗”地轻笑出声。
“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如今晚再聊,现在可要打起精神来了。”
黑发男人眨眨眼睛,混乱的雾气从宝石红的瞳仁中渐渐退去。
“抱歉。”
随着Midgar的重建,城市里的各种设施也在不断完善,Vincent跟着Sephiroth开着货车运送大型货物,今天他们要搬运一些医疗器械到一家新成立的医院去。
“话说你要不要顺便去就诊?”Sephiroth问他,“如果你的失忆是可以医治的,不就找到解决办法了。”
Vincent同意了,然而在进入医院之后,白色的墙壁和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让他望而却步。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会害怕吗?”Sephiroth调侃道,但他马上发现Vincent发白得吓人的脸色。
一名白衣的护士从他们面前走过,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叩击声一下一下凿在他的心底。
眼前亮起白光,他分不清那是日光灯的反光亦或是脑海中落下的闪电。
你没事了吗?
/你是谁?/
我……是被你救过的那个人。
/无论是我杀过的还是我救过的,我都不会去记住他们。/
为什么?
/他们对我说,让我不要与任何人交流,如果我产生了感情,我就不能自如地挥刀了。/
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要相信谁/
你可以相信你自己。
/相信自己?你做到了吗?/
他蹲下来看着银发的少年,少年手里的长刀毫不留情地挥落,将他的视野劈成两半。
“Vincent……Vincent!”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帮我带他去医生那里!”
不需要。他想说话却说不出。
他感觉自己在下沉,在冰冷的湖水中下落。
越来越冷。
他想挥动四肢,却什么也做不了。
头顶的光线逐渐暗淡,深渊中睁开了另外一双眼睛。
恢复意识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你感觉好些了吗?”Sephiroth附身问道,眉头紧皱着。
他坐起来,“还好,我又晕倒了?”
“是的,我请医生来看过了。”
“医生怎么说?”
“做了一些检查,他说原因不清楚,也没有治疗的方法。”
“是吗。”Vincent淡淡地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走吧,别因为我而耽误时间了。”
“怎么能说是耽误时间。”Sephiroth不悦地说,“这对于你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事。”
Vincent回头看着他,血红的眼眸中有一种陌生的神色。
“过去的东西再怎样都是已经消失了的,没有在意的必要。况且这是我的事,你无须为此多费心思。”
“你说什么……” Sephiroth震惊地看着他,“你……想起什么了吗?”
黑发男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冰。
“不记得了。”他说着,向医院大门走去,“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直到吃完晚饭,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去Cloud那里送单据的时候,Sephiroth听见Zack小声跟Cloud嘀咕“他们吵架了吗”,Sephiroth装作没听到。
回家后他翻出速食食品扔在桌子上,Vincent一直保持着沉默。
沉默得令人想要发火。
洗了澡,回到卧室关上门,Sephiroth注视着头发上流下的水滴,他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不免在心里嘲笑自己多管闲事。
草草地擦了擦头发,把毛巾仍在一旁,他关了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时间睡不着,脑海里又浮现出Vincent的脸。
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他惊坐起来,门外却没有了声音。
“Vincent?”
没有回答,但凭借感觉,他知道有人站在那里,他打开了门。
“你……”Sephiroth又吃了一惊。
黑发男人浑身都湿透了,水不断地滴落在地板上,散乱的长发挡住了脸,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一根石柱一样站着。
“你在干什么!” Sephiroth把他拉进卧室里,他发现Vincent的身体冰冷,一点热气都没有。“发疯也要有个限度好吗,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来。”
脚还没有踏出去,他的胳膊猛地被拽住了。
“别……走……”Vincent低声说,他的声音在颤抖,“请……不要走……”
“我去拿干衣服来给你换,不然你一定会……” Sephiroth试图挣脱,但Vincent用了左手,机械义肢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的手臂掐断了。“疼!我不走,你先把手放开。”
停顿了几秒钟,Vincent放开了他,机械的手臂悬在空中静止了一会儿,便又笔直地垂在身侧。
Sephiroth揉着痛处,心里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个诡异的处境。
“Vincent。”他轻声呼唤那个名字,黑发男人微微抬起头,红色的眼睛从头发下面露出来,Sephiroth在里面看见的满是迷惑与混乱。“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帮助你?”
他试图唤回Vincent的神智,但是很快他发现语言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黑发男人直直盯着他。
就像一只野兽。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Sephiroth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Vincent再一次抓住了他,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躲闪,不过幸亏这次用了右手。
“不要……不要走……不要走……”
Sephiroth这才发现面前的人一直在发抖,Vincent走近了几乎用了全部的力量抓着他,险些让他摔倒。
“我知道了我不会走的,你先冷静下来。”
经过反复确认,Vincent松开手,紧绷的力道松懈之后,他身体抖动得幅度更大了。
Sephiroth直接脱掉了他所有的湿衣服,用毛巾粗略擦拭后,把他扶到床上用被子裹得紧紧的。“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了啊?”虽然知道可能没有办法正常对话,Sephiroth还是问了出来,他坐在Vincent旁边,看着黑发男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我在浴室里,冲了冷水……”
“为什么这么做?”
“头很疼,要炸开了,我想让它冷却……”
Sephiroth叹了口气:“你这么做可能会直接让你的生命冷却,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Vincent微微摇头:“对不起……我本不想……不想麻烦你的……”他的声音微弱而低沉,“对不起……我试着去控制……但……”他缓慢地伸出右手,赶在那只手失去力气落下去之前,Sephiroth握住了它。
“Sephiroth,请……不要走……我……很害怕……”
“我不走,我向你保证。”
过了没多久,黑发男人睡着了,他的嘴里一直呢喃着“对不起”。
你在对谁道歉呢……
Sephiroth躺下来,扯过被子的边角,知道睡着的前一刻他还在思考,究竟是什么让Vincent如此恐惧。
那一夜他梦见了战争,因此睡得非常不安稳。
凌晨的时候Vincent发起高烧,身体烫得吓人,却因为感觉寒冷而又开始发抖。
Sephiroth想起来去找药,但是Vincent像章鱼一样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抓着他不放,最后他把Vincent揽在怀里,Vincent才终于平静了。
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人安心,他回想起上次他们喝醉了抱着睡在一起,那晚的睡眠前所未有的舒适。
今天也能像那次一样就好了。他打着哈欠闭上眼睛,想着还能睡一会儿,如他所愿,随后的几个小时再也没有了梦境。
Memory-03
米德加很少下雨,每次下起雨来都很凶猛。
硕大的水珠从几万里的高空坠落,砸得人倍感疼痛。墙壁上面的黑色污迹被冲刷下来,街道上满是乌黑的脏水。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浑身都湿透了,搭档从屋子里探出头。
“我以为你应该早就回来了。”
他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一直同样湿透了的野猫。
“唉。”搭档挠挠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房东说他一会要过来,你先把那家伙藏起来吧。”
洗了澡之后感觉浑身的血液再次流通了,坐在沙发上应付房东大叔无聊的寒暄,明明每次拿了钱赶紧滚就好。
猫就趴在他的膝盖上,被他的大T恤遮住了,隔着一张茶几房东什么都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搭档盯着他腿上明显的突起,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但猫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房东走了之后,他把猫抱出来,慢慢地抚摸着它的背。
“你对动物很有一套嘛。”搭档称赞道,然而走近了才发现,那只猫早已经死去。
也许是误食了水中有毒的物质,被他捡到的时候就奄奄一息了。
手掌的皮肤感受到猫柔软的皮毛,但它的身体已经冷掉了。
一时兴起捡了这小东西回来,他在它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起身走到窗边,把猫扔了出去。没有生命的猫就只是一堆肉而已。
搭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吃饭吧,吃完我们就走。”
搭档点点头。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微波炉加热过的速食餐散发着袅袅雾气。
当他再次打开房门,看见桌子上没收拾掉的那些快餐饭盒时,耳边仿佛传来一声猫的哀叫。
另一张椅子曾经的主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Vincent把头埋在被子里,尽管他知道这没有任何用处。
“我建议你休息几天。” Sephiroth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根据你身体的情况,你考虑下是否需要去医院,要我把你的衣服拿过来吗?”
“不用!”Vincent猛地坐起来,然后继续用被子裹着身体,“多谢你……我知道了。”
Sephiroth笑笑:“都是男人,你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去准备早饭。”
Vincent点点头,Sephiroth出门之后他再次缩回被子里,如果有个蜗牛壳他情愿一辈子呆在里面不出来了。
天啊自己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是大概的他都记得。
他记得自己像个落水狗一样敲开Sephiroth的卧室门,抓着Sephiroth胳膊不放,被Sephiroth脱掉衣服擦干身体,睡觉的时候被Sephiroth抱着……
停停停不要再回想了!
他用力敲了自己的头,如果还能选择失忆的话他会选择现在。
“Vincent,你起来了吗?”
“马上好。”他迅速爬起来整理好Sephiroth 的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卧室。
出门前Sephiroth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热度,“还好没那么热了,不要勉强自己。”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那种情况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换成谁都一样。”
“请告诉Cloud让他不要担心。”
“我会的,好好休息吧。” Sephiroth笑着说道,关上了门。
他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房间,他突然打了个冷战。他关上了所有的窗子,回到卧室躺到床上。
会好起来的。他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闭上了眼睛。
后来Vincent没有提起关于自己的任何事,Sephiroth也没有问过,这让Vincent很感激。
某天夜里Sephiroth醒来,他走到客厅,发现另一个人早就在那里了。
“睡不着吗?”Sephiroth问道。
Vincent红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醒目。“没什么。”他用一种冷漠的口气说,“只是在这里坐坐而已。”
Sephiroth扬起眉毛看着他,没有说话。
后来Sephiroth在卧室里听见外面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好像迷路的野兽在焦躁地徘徊。
“进来聊聊?”
短暂的犹豫之后,Vincent走进了Sephiroth的卧室。
“恭喜你加入夜晚的派对。”
Vincent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你也知道我这是常态了。”
秋季的夜晚对只穿着睡衣的两人来说有点寒冷。
“到这儿来吧。” Sephiroth爬到床上坐在一端,“我真的不介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两个人围着被子坐着,仿佛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一般默契地沉默着。
没过多久Sephiroth觉得开始犯困了,这有点超出他的预想,往日总得等一两个小时他才能再次入睡。“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们不如……”一转头他看见Vincent已经在打瞌睡了。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想睡觉。”Vincent揉着眼睛说。
“我也是,这样挺好的。”
当Vincent深夜里醒来,他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影子,寂静与黑暗如同有形的物质挤压着他的身体,他终于体会到Sephiroth的心情。
就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莫名的无助抓住了他的心脏,绝望的尾巴在阴影中蠢蠢欲动。
他感觉到窒息的恐慌,尤其在自己的卧室里这种感觉十分严重,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来到客厅,有几次正巧Sephiroth出门看见他,或是招呼他进屋,或者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很快,他们都发现一个奇妙的现象:当他们两个共处于一个空间的时候,总是会比平日更快地犯困。
虽然难以启齿,当他们在Sephiroth床上一起睡的时候,睡眠质量也要高很多。
“这是……某种心理安慰的方法吗……” Sephiroth思忖道,“比起我之前尝试的催眠方法,这种简直太高效便捷了,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发现。”
“Cloud的想法很有见地,他早说过让你找女朋友了。”
“那谈何容易。”Sephiroth叹了口气,但立刻又高兴起来,“现在我们自己就可以解决了。Vincent,太棒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嗯……我没意见,不如说这帮了我的大忙了,我简直无法想象你以前经常睡眠不足是怎么生活的。”
“只是睡眠不足根本是小意思,我早就习惯……” Sephiroth顿了顿,把后面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两个,没问题吧。”Zack一边搬货物一边对Cloud说。
“谁?”
“Sephiroth和Vincent。”
“应该还好吧,Vincent的身体好多了,最近貌似没再发生什么意外,你在担心什么?”
“他们都是……怎么说,比较特殊的人吧,万一负面影响变成了双倍,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Cloud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货车另一边正在清点货物的两个人,Sephiroth皱着眉头,显然有什么事情不太顺利,他从口袋里掏出烟,Vincent凑到他面前说了几句话,用左手按了一下他拿着烟的手,Sephiroth把烟放了回去。
“我倒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诶?”
“你试想一下,如果我,或者你跟Sephiroth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你能做到像Vincent那样的态度对待Sephiroth吗?”
Zack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不能。”
“我也一样。”
“这么想来,Vincent倒是很厉害呢。”
“也不是这么说吧,你觉得他们的关系是怎样的?”
“关系?朋友?”
“那正是我们做不到的,Zack,”Cloud说道,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一点悲伤,“我,你,对于Sephiroth而言是下属,是战友,是亲人,但唯独不可能成为朋友。这点在我们知道他的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我们与他之间的距离是时间与空间都无法消除的。”
“该死,”Zack小声嘀咕,“我竟然没法反驳你。”
“我不清楚Vincent的底细,我也不是完全相信他是个无害的人,但至少现在的他是真实的,现在的他值得我信任,对于他的到来我心怀感激。”
“说的也是,只不过对于Vincent,这是不是不公平呢,Sephiroth他迟早……”
“不要说!”Cloud突然厉声说道,“不要说出那些话,Zack。”他用手按住额头,来掩饰他内心的痛苦,“我们没办法阻止这个梦的终结,至少……让这个梦变得更美好一些吧……”
“很荣幸我们邀请到了‘神罗’的总裁Rufus先生,下面将进行我台的独家专访。您好,Rufus先生,作为本年度最热门的人物,大家都想更加深入地了解您,我就选几条最具代表性的问题。首先,对于战后一直空缺的总统席位,有人说您就是内定的人选,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虽然我一直致力于国家的经济、工业、农业等基础领域的发展,对于政治我多少也有些耳闻,我知道明年年初会进行总统的选举,那些政客都视我为眼中钉,这也是我抽时间参加这次采访的原因之一。我在此明确表示,我没有从政的意愿,让那些候选者把用来提防我的精力投入到为国民服务中去吧。”
“感谢您的回答,下一个问题比较敏感,也是大多数人比较关心的话题,关于‘神罗’的私人军队,据说战后您非但没有解散部队,反而一直在进行扩大,很多人表达了对此的担忧,您是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我就知道。”Rufus冷笑了几声,“这个问题才是这次的重点吧,谁在背后给你们撑腰,那群自称国会的老小子们吗?”
“诶?这个……并没有……”
“你们放心吧,我并没有打算独裁,人类的胡乱猜忌真是愚蠢至极,话就说到这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告辞。”
这小子估计这几年树了不少敌人。Sephiroth想。
Vincent抱着被子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那个……我先去睡了。”
“我也睡。” Sephiroth关掉电视。
这是互利互惠的做法,自己要是老扭扭捏捏的可就太小气了。Vincent在心里说。
经过协商,他们决定晚上一起睡,Sephiroth的床大一些,Vincent就搬到Sephiroth的卧室来。
当两个人都躺下之后发现一张床上放两床被子太挤了,于是还是合盖一床被子。
关了灯,屋里静悄悄的,Vincent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说了句“晚安”。
Memory-04
在那名女子的身边,有另外一名男人一直跟随,像影子一般,第一眼见过,他确认那是与自身几乎不相关的人,就再也没有在意过。
直到转折点的到来。
他预想自己终究会葬身于魔兽之口,这也是他被创造出来的意义。
研究人员本应该在后方的营地中,但Hojo以“随时能够获得新鲜样本”为由,带着他的助手们一同呆在前线。
那天,战线崩溃了,Hojo下达了“保护研究员最优先”的命令,战士们只得正面抵抗魔兽的攻击。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你这是在让他们白白送死,他们本可以逃出去的!”女子对Hojo大声喊道。
“注意你的言辞,研究人员可是很宝贵的,那些工蚁还可以再补充。”Hojo轻蔑地说。
“生命何谈贵贱……你是错的……”女子摇摇头,脸上的痛苦难以掩饰。
只差最后一段路,只要他……也只剩下他作为诱饵吸引住魔兽,其他人就都可以逃出去了。
他用衣服擦掉刀锋上的血,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她的脸。
她能活下去就好了……
白色的衣服从眼前掠过。
“不要放弃……”
他听见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看见那个纤细的身影从窗子跳下,落入密密麻麻的魔兽群中。
魔兽们立刻聚集过去,路打开了。
声嘶力竭的呼喊让他回过神来,一直跟在女子身边的男人也跳了下去,那一刻他将所有命令都置之度外,也连忙跟了过去。
他看见魔兽的尖爪贯穿了男人的身体,他看见女子哭泣着一遍遍说对不起。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刀。
仿若奇迹一般,他把两个人都带了出来,他在战场的边缘找到了一辆还能发动的车。按照女子的指示,他们来到一个地下的建筑中,那是一个保存得还算完好的实验室。
过了没多久,组织的人找到了这里,把他带走了。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人了。
只是那天女子从窗口跃下的白色的背影,一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异变早早就开始有了征兆,只是没有人察觉。
夜里Vincent睁开了眼睛,他清晰地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不是Sephiroth的声音,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他坐起来,身边的人仍然熟睡着,他轻轻来到屋外。
/Vincent。/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他差点跳起来,心脏疯狂地搏动着,他找遍了屋子里所有地方,白猫被他激烈的动作吓到,咪呜叫着躲到了沙发下面。
/我知道你听见了,回应我吧。/
他感觉喉咙里干得厉害,说不出任何话。
/虽然看你慌张的样子挺有趣的,但我也不想让你精神错乱,不用发出声音,在脑海中想出来就好。/
Vincent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来到洗手间关上门,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想吵醒Sephiroth。
你是谁。
他尝试着在脑子里问道。
那个声音发出几声难听的尖锐笑声。/我就是你啊。/
你是……过去的我吗?
/只是一部分,那家伙还没有醒,多亏了你变成多重人格,不然我永远无法独立显现。/
多重人格……
/你到底有什么可惊慌的,我就是你,是你的一部分。/
这是不正常的,普通人不可能……
/不可能自己跟自己讲话,我知道,但你可不是普通人啊,Vincent。/
我是……什么……
/你看看镜子就知道了。/
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黑暗中的一切都很模糊,然而他看清楚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因为那只眼睛正在发出诡异的黄光。
头脑里的某根线彻底断掉了。
Sephiroth被一声巨响惊醒,他转头看见身边没人,就快速来到客厅里。
“Vin……”喊到一半他看见了自己想找的人,“发生了什么……”后面的话无需再多说,此时对另外一个人而言任何话语都毫无作用了。
Vincent弓着腰,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呼噜呼噜的声音,口水不断地滴落在地板上。越过他的身体,Sephiroth看见洗手间的门歪倒在地上。
黑发男人像一只豹一样扑了过来,Sephiroth伏低身体,抓住Vincent的手腕用力向地面摔过去,Vincent后背着地,反抓住他的手一扯,Sephiroth猝不及防被他拉了过去,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他撞到了橱柜上,一部分碗和盘子哗啦啦摔了个粉碎。
没给他半秒喘息的时间,Vincent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Sephiroth连忙低头,机械义肢在橱柜上开了个洞,这要是挨了一下,脑浆都得被凿出来。
Vincent的攻击又狠又准,而近身搏击却是Sephiroth的弱项,用手臂挡了两下,疼得他怀疑骨头是不是已经裂开了,他向旁边滚了两圈拉开距离。
“Vincent,能听到我说话吗?”Sephiroth抱着一线希望问道,对面的人站直了身体,但仍然没有回答,Sephiroth发觉他其中一只眼睛在发出黄色的光。
Vincent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表情,听见Sephiroth的声音,他微微侧过头似乎在仔细聆听,但下一个瞬间,他以常人难以应对的速度冲到了Sephiroth面前。
Sephiroth眼睛跟得上Vincent的动作,但身体来不及反应。义肢死死卡住喉咙,截断了氧气的来源,求生欲控制他的双手在旁边胡乱摸索,抓到了一个东西就往Vincent头上砸过去。
那是一个大玻璃碗,玻璃碎片飞溅开来,割破了他的脸颊。
Vincent的动作停止了,Sephiroth用力挣脱开来,一边咳嗽一边想要后退,但他的背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极度的缺氧让Sephiroth眼前发黑,朦胧中他看见Vincent在向自己靠近,染满鲜血的脸看上去与恶鬼无异。
他的手碰到了厨刀。
深陷战场的半生中,他唯一能够依赖的唯有本能。
在意识到身体动了之前,他已经将厨刀投了出去,刀柄脱手的最后一瞬,他挣扎着按住自己的左手,强行改变了刀锋的轨迹。
厨刀穿过了Vincent左上臂将他钉在了橱柜上,剧烈的疼痛终于唤醒了他的神智。
“唔……”他低吟一声,如梦初醒地打量四周,他看见他的同居人倚靠在墙边急促地喘息,正惊恐地看着自己。“发生……什么事了,Sephiroth?”
“这话……应该让我问你吧,该死的。”确认Vincent没有生命危险之后,Sephiroth松了一口气, “你清醒了吗?”
“我做了什么?”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Vincent困惑地试图回想,“我的头好疼。”他摸了一把,结果摸了一手的血,他盯着右手呆了一会儿,才发觉左臂上还有一把刀。
“别动,我帮你。” Sephiroth踢开满地狼藉走过去,他看见Vincent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红色。
包扎的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Vincent才开口。
“你的脖子……那是我做的吗?”
“没什么,别在意。”白皙的皮肤上清晰的印着紫红的手印,已经肿了起来。“我也把你伤得不轻,我们算扯平了。”把染血的药棉和绷带扔到一边,Sephiroth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你可以讲讲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应该记得吧。”
Vincent的嘴唇紧紧抿着,手也握紧了。
Sephiroth说的没错,他记得。他记得脑海中那个诡谲的声音,记得自己发黄光的眼睛。
/你现在相信我了吗/那个声音在笑,像指甲擦刮玻璃的噪音。/你要坚持住,不要有一丝松懈。如果这具身体被我掌控,可说不好会发生什么哦/
声音如同漩涡充满了他的大脑,他被卷进了深渊,帷幕落下。
Sephiroth惊诧地看见黑发男人嘴角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Memory-05
为了收集信息,他经常买报纸来看,从怪物数量增多的报道开始,他就隐隐有种灾难降临的预感。组织很快做出了应对的策略,内部的研究部门一夜间成为最重要的部分,BOSS直接下达命令将他调至研究部担任护卫。
怪物的尸体不断被运送到这里,每天他都在看着那些研究员将尸体里里外外翻个遍。
外面的情况急转直下。
“老板已经同意了,我们马上开始着手‘那项’研究。”部门的主任Hojo兴冲冲地嚷道。
“那是……一定要做的吗……”一名女子忧虑地说道,她是部门里唯一的一名女性。
“Lucrecia,你没看见外面发来的报道吗,不要太天真了,人类没准会灭绝在你的犹豫里呢。”
他看见女子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Hojo说的是正确的,也能理解女子的心情,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人体改造实验项目启动后,进行了大量技术革新的正是Lucrecia。
他低估了她抱有的觉悟。
没过多久,Hojo提出要将整个实验室转移到战争的前线。
“这些怪物尸体都烂的掉渣了你们没看到吗!”他气愤地脸都扭曲了。“我们需要新鲜的细胞,新鲜的。”他强调了一遍,“还能节约运输的成本。”
“可是……那样太冒险了。”
“哼,这样才能让某些身上快长霉的人派上用处啊,你说对不对,护卫先生?”
他没想到Hojo会突然转向自己,对于那暗含嘲讽的话语,他只是点点头。
然后他看见了城镇的废墟,看见了受伤疲累的士兵,看见了那些凶猛的怪物——魔兽。
走下飞空艇之前,他将手枪填满了子弹。
随着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Tifa尝试着在中午就开始营业,菜单上增加了小吃和午饭,中午的时候陆陆续续有附近的上班族和学生光顾。
“2份炒饭!”
“好的,请稍等。”Tifa转身去保鲜盒里拿配菜,这才发觉胡萝卜已经用完了。
“天啊,生意好也是件麻烦事。”她擦了擦手,正好这时候Cloud推门而入,他抱着一个大箱子,肩上还扛了一袋大米。
“Cloud,快来帮帮我。”
Cloud应了一声,把东西放下。“需要我做什么?”
Tifa扔给他一个袋子,“胡萝卜切丝,快,在我把鸡蛋炒好之前。”
Cloud举着菜刀犹豫不决。“Tifa,药箱里的创可贴还有吧?”
“有,除了你也没人用。”
面对青梅竹马半点怜悯都没有的目光,Cloud咬咬牙,一刀剁了下去。
“久等了,您点的炒饭。”
“哦,谢谢啦,诶,盘子边上的红色是什么啊?”
“嗯……是番茄酱!来,我再给您多加点!”
“看这胡萝卜丝的刀工,你家又换厨子了?”
“那是我临时招的,笨手笨脚的,我明天就辞了他。”
回到后厨,看着在那可怜兮兮往手指上贴创可贴的Cloud,Tifa思考着要不要真的招一个厨师来帮忙。
“你看看你,平时那么威风,一拿起菜刀就不行了。”Tifa调侃道。
Cloud无奈,“打架打得好的未必是个好厨子啊,这两者根本没关系。”
下午的时候Aerith跑来店里,来找Tifa商量开花店的事情。
“你说,我选的那家店的位置怎么样?临近主干道,应该还不错吧。”Aerith拿着地图说。
“你真的决定要开店了啊?”
“是啊,上次让Zack陪我去看的。”
“你们……有资金?”
“房租的话还好,至于第一批货的本钱,Zack说他会想办法的。”
Tifa看了一眼在擦玻璃的Cloud:“所以这就是最近Zack疯狂工作的原因?”
“男人嘛,说过的话就要做到,不过……这样,我就不能来帮你啦。” Aerith拉着她的手,担忧地说,“难得我们把这里经营得这么好。”
“会让你担心,看来我这个老板娘还不够称职啊。”Tifa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还可以再招人,而且,还得找一个跟你一样漂亮的美女才行呢。”
“Tifa,我真是最喜欢你了。”Aerith扑过去抱住了她,“我会把自己的技术都传授给新人之后再走的。”
看见Aerith兴致勃勃的样子,Tifa突然间有点同情Zack了,她悄悄把Cloud拉到一边。
“Zack他……还好吧?”
“你放心,难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黑心老板吗?”
傍晚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随后Sephiroth推门而入。
“Cloud,今天的差不多都搞定了,Zack说剩下的交给他。”
“好的,辛苦了。”
“Sephiroth,要不要吃了饭再走?”Tifa问道。
“谢啦Tifa,我还是回去看看Vincent怎么样了,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出去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逐渐远去。
“Vincent出什么事了么?”
“听说他头疼得很严重,今天就没有过来。”
Tifa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的?”
“Sephiroth说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记忆,可能是因此带来的后遗症吧。”Cloud说,“别担心,有Sephiroth在呢,他不会有事的。”
当Sephiroth一路飙车赶回家后,进门一眼看见Vincent站在桌边,刚刚做好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
“你没事了吗?”
Vincent解下身上的围裙,“下午睡了一觉,抱歉让你担心。”
“那就好。”Sephiroth暗暗松了口气,他才不会说白天送货的时候因为惦念Vincent而连着闯了两个红灯。
“你又想起了什么吗?”
Vincent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我觉得我说出来你会以为我疯了。”
“放心吧,总不会比昨晚更疯狂了吧。”
“这一点都不算安慰人的话。”Vincent微微皱眉。
“对不起,你说。”
Vincent抬头看看天花板,“我听见大脑里有另一个声音。”他停下来看向Sephiroth。
“然后呢,‘他’说什么了?”
“我在心里想事情,然后他能够跟我对话。”
“现在也是吗?”
“不,现在听不到了,”Vincent抿起嘴唇,“昨晚在洗手间里……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Sephiroth想了想,说:“应该是与你的记忆有关系吧,你听说过多重人格吗,如果现在的‘你’算一个人格,以前的‘你’就可以称之为另一个人格吧。”
“是……这样吗?啊,那个声音也说……”
“先冷静下来,暂时观察看看,反正‘他’只是说话而已,也不会影响到你的行为。”
Vincent犹豫着,点了点头。
此时他的脸庞在灯光下白皙得几乎透明,Sephiroth走过去,他轻轻地,抱了抱Vincent。“让我们吃饭吧,菜就要凉了。”
Sephiroth在刷碗的时候,Vincent问他:“你有没有某一个时候觉得我是个可怕的人?”
“有啊。”Sephiroth说,“在你把那只猫抱在怀里还贴在脸上蹭来蹭去的时候。”
Vincent吃惊地微微张开嘴,手刚刚要碰到趴在他身边的猫的背,他把手收了回来,脸上露出些许的不自然。
“……你看到了?”
“没关系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任何人做出那种动作在我看来都是可怕的。”
这时候白猫不满地叫了一声,它跳上Vincent的膝盖,要求Vincent提供原本应该给它的抚摸服务。
Sephiroth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边。黑发的男人抱着白猫,那副画面像油画一样温暖迷人。
他没有说实话,某些时候,他确实感受到来自Vincent身上的违和感,他知道那是什么。
来自过去的幽灵。
洗澡的时候Sephiroth发觉他忘记拿毛巾,他喊Vincent帮他拿一下。
“好像被我放在阳台了。”
“OK,我找到了。”虽然觉得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关系,出于礼节,Vincent还是敲了敲浴室的门。
“谢啦,帮我放在那边吧。”此时Sephiroth正在费力地扎起他的头发。
“我可以问一下吗?关于你的头发。”
“我不介意,凡是见过我的人我打赌他们都想问,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问得出口。”
“你为什么要留这么长?像我这种长度的我觉得已经很少见了。”
“这是我叛逆期的证明。”
“……”
“真的,不信你问Zack,这是我唯一的官方回答。”
“好吧,我就当你的叛逆期来得太晚了。”
在Sephiroth转身的瞬间,隔着氤氲的水汽,Vincent看见在他的脖子后面,靠近发根的地方,印着黑色的文字。
他只是匆匆一瞥,等他走出浴室,那几个字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ShinRa Project.000
Memory-06
过了几年,Hojo的改造实验成功,改造战士人数快速增加,当他出入实验室的时候,都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年轻人。
但仍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搭话。
他是活的标本。
人们怀着敬畏、好奇、恐惧去打量他,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如同对待死亡。
某一天夜里,他坐在实验室角落的地板上,看着培养液散发的绿色荧光发呆。每当心绪烦乱的时候,他就会到这里来,这是他唯一知晓的、能让心情平静下来的方法。
不速之客在这时候出现了,俩个少年打着手电筒四下寻找着什么,在光线照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两人差点惊叫出来,但立刻互相捂住了对方的嘴。
迟疑片刻,他先开了口。“有什么事吗?”
少年们对视一眼。
“我们……嗯……在找厨房的钥匙。”黑发少年说。
“厨房的钥匙不在这里。”
“难道……你知道在哪里?”黑发少年眼珠转了转。
“你们在找吃的吗?”
旁边的金发少年点点头。
“跟我来吧,”他挥了一下手,带着两个人经车熟路来到大楼的另一侧。“这里的窗子进去,有道门通向厨房,是没有锁的。”
“哈哈,太感谢你了,快走,Cloud”黑发少年动作飞快地钻了进去。
“等下啦Zack。”Cloud转头看向他,说,“要一起吗?”停顿了一下,少年说出了他的名字,“Sephiroth?”
一阵狂风猛地吹散了遮盖已久的雾霭,绿色的叶片打着旋擦过他的脸颊。
仿若大梦初醒一般,他看着他们眼中幽幽的绿色荧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Midgar迎来了短暂的雨季,虽说现在是秋天,能缓解干燥的空气,但一直下了一周还是很不方便。
白猫咪咪叫着,跳到他的膝盖上,他用右手抚摸着猫温暖的身体,从窗边向下看去,正巧看见了下班回来的同居人。
“真的下了一周啊,讨厌死了。”Sephiroth把雨伞放在门边,脱下衣摆被打湿的外套。
“我烧了热水,要洗澡吗?”
“好……啊!”
白猫飞快地从他的脚边溜走了。
“你啊,要好好教教它规矩啊!”银发男人皱起眉头。
Vincent忍不住笑起来:“猫代表着自由,怎么会被规矩束缚呢。”他这样说,风从窗子吹进来,扬起了他的头发,像乌鸦的翅膀,像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Sephiroth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
“怎么了?”Vincent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抬起的手又放下了,Sephiroth绕过他关上了窗子。“没什么。”
夜里迷迷糊糊醒来,他看见Sephiroth关上卧室的门出去了,他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就睡着了,再次醒来身边还是空着的,他又看了一下时间。
客厅没人,他来到洗手间,门半掩着,他把门推开,立即被里面巨大的烟味呛得想要流泪。
银发男人靠着墙站着,马桶里好几个烟头,他抢过Sephiroth手中还在燃烧的那个也扔了进去。
“吸再多这种东西也是没用的。”他推开洗手间的窗子,外面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Sephiroth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回答,“有很多事情都是没用的,然而我们还是抗拒不了。”
“那是人类的惰性。”
“这句话可没办法适用于我了。”Sephiroth轻笑一声,“我早就不被称之为‘人类’了。”
直视着那双绿色的眼睛,Vincent注意到那对瞳仁在黑暗中会发出荧光。
确实不像是人类的特征。
“这么说的话,我也一样。”他微不可闻地叹息,用左手拉住了Sephiroth的手。“你梦见了什么,战争吗?”
他的口中猝不及防地说出了那个禁忌的词汇。
银发男人的手突然收紧了,他听见机械义肢受到大力挤压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从Sephiroth身上迸射出强烈的杀气,巨大的威压让他周身的毛孔都收缩起来,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仿佛稍微做出让对方误认为有威胁的动作,他马上就会被撕成碎片。
尽管如此,他仍然看着Sephiroth的眼睛,没有丝毫动摇。
“哦?勇气可嘉啊……”银发男人笑着,像危险的野兽慢慢靠近,他将Vincent逼到角落里,空着的左手放在了Vincent的咽喉。
“你一直被过去的亡灵困扰。”Vincent抬起手抚在他的脸颊,“你一直在惩罚自己。”
威慑的压力消失了,男人的手掌粗糙而温暖,Sephiroth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收紧又松开,他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会流泪,但是他没有。
“你说的对。”银发男人一瞬间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对不起……”
他们回到卧室里躺下,两个人的身体都冰冷的。Vincent想起来以前Sephiroth曾经做过的,他抱住了Sephiroth,让两个人离得更近一些。
“愿意聊聊吗?”
Sephiroth沉默了一会儿,说:“让我讲个故事吧,Vince。”
“战争的时候,有一个小队被怪物围困在山上,那是个适合防御的地形,周围都是峭壁,怪物进不来,但他们也出不去,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明智的做法就是在此地等待救援。致命的问题是食物和水的匮乏,几天之后,食物耗尽了,再过几天,伤者开始死去,小队的队长把死者搬到山后面,那是一条陡峭的路,只有他还有体力爬过去。第二天他从那条路回来,带回了一些肉,他说是打死了一只怪物的肉,大家把肉分吃了,过了几天,又开始有人死去,他便再把尸体带走,第二天带回来一些肉。他们这样坚持了很久,但救援始终没有来,有天晚上有三个人下山突围,立刻就进了怪物的肚子,等到救援到来,这里只剩下5个人。”
讲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想知道后来这几个人怎么样了吗?”
“嗯,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都活下来了,活到了战争结束,然后过了不到一年,一个人疯了,一个人自杀,两个人在酒馆与别人发生冲突被乱刀砍死。” Sephiroth停顿了一下,“只剩下一个人还活着,而我刚刚讲的故事只是战争中发生的一个小插曲,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他用手慢慢摩挲着Sephiroth的背,“我明白……”
“Vince,我想问一件事,虽然你可能不想说,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
“你说。”
“你……回忆起过去的事了,对吧,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Vincent沉默了一会儿:“我确实,不想说这个。”
“对不起。”
“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因为我失去的记忆,是永远也不可能找回来的,曾经的我,那是我再也见不到的了。”
Vincent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时候,这样还比较幸福,如果曾经的你,是一个你最厌恶的那种人,你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想象不出来。这么说,以前的你……”
Vincent摇摇头:“我宁愿那个‘我’是我厌恶的人,而不是……让我感到恐惧的人。”
“……为什么?”
“我找回来的,是拼图的最外围的部分,这部分已经让我感觉到一种冰冷,像蛇一样窥探着我的破绽。在我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之前,我选择了逃避,不提起,不回想,现在的生活像梦一样美好,我希望能够让这段时间最大限度地延长。”
“对不起……”Sephiroth的声音变小了,他用困倦的语调低声说,“原来我们……都是在逃避啊……”
“你不用逃避,Sephiroth,战争结束了,你可以放下你一直背负的十字架了。”
长时间的寂静,在他以为Sephiroth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怀中传来微微颤抖的声音。
“战争……还没有结束……”
Memory-07
“你不认为这是很讽刺的事情吗,Vincent?”
“什么?”
“那些魔兽,我们为了战胜它们,却要用它们的细胞来强化自己。”
“这是,人类的智慧。”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就好像是它们在教给我们打败它们的方法。”
“它们应该是想杀死我们才对。”
“是的,是的,你有想过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吗?”
“我不知道。”
“就像我们的祖先为了生存,不得不与野兽战斗一样,Vincent,我不恨它们,它们不过是,想存活下来而已,跟我们一样。”
“这番话还是不要对别人讲的好。”
“呵呵,你说的对,若不是我还是人类的外形,他们一定想立刻杀死我了,就像细胞之间会排斥异类。人类在巨大的压力下会丧失理智,遵从本能。我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从本能来说,我也是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
“你会的。”
“是吗……”她的笑容经常让他琢磨不透,“让我拜托你一件事吧。”
“我会用生命来守护你。”
“你会这样说只是因为命令,我对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个过客,你甚至连我的姓氏都不知道,如果某一天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守护,那一定是你的心在发出呐喊,而不是你的大脑。”
“如果我能活到那一天……”
“是啊,我们都一样。Vincent,我想拜托你,如果某一天我将死去,我希望死在你的手中。”
“为什么……”
她牵起他的手,那双手冰冷得像一块铁。“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缺乏情感的人,就算是现在……”她贴近了他,柔软的身体靠紧了他的胸口,他低下头的角度能够完全看见她衬衫下面的内衣。“你的心跳也丝毫没有变化。”
他缓慢地推开了她。
女人有时像一只温顺的山羊,有时又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他看不懂。
“你的子弹不掺杂个人的情感,虽然对你而言是一种悲伤,那却是我喜欢的。”
他皱眉:“我没有悲伤。”
她依然在笑:“这正是你的悲伤之处啊,Vincent。”
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已经开始产生影响,从Sephiroth的表现中能看得出来。
有时候他说完话,能够在Sephiroth的脸上看出敌对的情绪,这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又被“控制”了。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Sephiroth,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Sephiroth只能选择叹气:“抱歉,我只是不习惯你用这种方式讲话。”
“我尽量在克制了,只是……”
“没关系,况且,你也控制不了吧,毕竟那也是‘你’。”
Vincent点点头。
曾经他多么迫切地想要回忆起自己的一切,那道阻拦在他面前的墙终于出现了裂缝,从墙的另一端探出的触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甚至进入到他的深处,企图将他同化。
“Sephiroth!”
原本正在搬东西的Sephiroth停下来看向他。“怎么?”
“我……我……”Vincent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Sephiroth走到他面前,左手抚上他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Vincent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会消失吗?”
“消失是指……”
“如果我回忆起一切,以前的人格会重新占主导吧,毕竟‘他’才是主人格,我只是一个……一个应急的产物。到那个时候,‘我’也许就不在是我了……”
Sephiroth想了想,“这种情况也许会发生吧,或者……”他把Vincent脸颊旁的一缕长发顺到耳后,“‘你’也可以占据主导,毕竟都是你自己,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强。当然这都是我的假设,不妨先设想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具体如何应对,只有真正发生了才能决定。”
Vincent看着他,有点发愣,Sephiroth心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这时候Sephiroth的手机响了,收货人催问为什么还不送货,他们连忙把东西装好匆匆忙忙赶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Vincent回想起Sephiroth的话,现在胡思乱想也没用,徒增烦恼。
“Vincent?”
“啊,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鱼?”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吃完饭,Sephiroth一边擦桌子一边把碗盘递给Vincent。
“说不定……”他故作随意地说,“你回复记忆后也可能没有太大变化,所以不用想太多。”
“嗯。”Vincent知道Sephiroth是在安慰自己,他笑着点点头。“看来现在的我还不至于太让人讨厌。”
“反正我挺喜欢你的。”
Vincent手里的盘子“当啷”一下掉到水池里。
Sephiroth诧异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Sephiroth结结巴巴地卡了一阵,“我……我是说,我挺喜欢你的……你的性格。”
“是我不小心手滑了而已,别在意。”Vincent低着头,把水开得很大,哗啦啦的水声充斥着整个空间,让他们尴尬的气氛得以缓解。
此时此刻,Sephiroth突然开始怀念任何时候都能笑得没心没肺的Zack。
我很累,我不想再继续走了。
你没有选择。
如果我停下来,我会怎么样。
你会死。
让我死吧,我不在乎。
你死了,其他人也都会死去的。
别说的好像是我害死他们一样。
事实就是如此,你不走,不再砍杀敌人,其他人就会死。你不杀他们,他们因你而死,就等于你杀死了他们。
这是谬论。
是的,但也是事实。
你没有选择。
闹钟响了,Sephiroth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 Vincent坐起来。
“今天好像会下雨。”Vincent打开窗子看了看。
得赶紧起来了,轮到自己做早饭,还要把阳台晒的衣服收起来,要带雨伞,雨伞放在哪里了?在玄关?Sephiroth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他一动也没动。
他翻了个身,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Vincent。”
“嗯?”
“我想再睡一会儿,可以麻烦你准备早饭吗?”
Vincent停下穿衣服的动作,弯下腰摸摸他的额头。“当然,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
“你睡吧,我会来叫你的。”
“嗯……”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实际上他很快就睡着了。
“对不起,原本应该让你在家休息的……”吃饭的时候,Vincent满怀歉意地说,“可是我……”平日里都是Sephiroth主导一切事情,这个时候Vincent才发现如果没有Sephiroth,对于工作他一点自信都没有。
“别这么说,你能够跟我一起工作,这本身就是帮我的大忙了。”Sephiroth又拿了一片烤面包,他发现自己今天胃口很好,“我不要紧,只是今天的工作可能要你多做一点了。”
出门时Vincent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必要,我就是有点提不起劲,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啊,话说阳台上的衣服……”
“我收起来了。”
“哦,还有雨伞……”
“我拿了。”
Sephiroth 想了想,好像没有其他事情了。“那我们走吧。”
什么都不想思考,在Vincent开车的期间,他都在望着窗外发呆。
他看见粉刷成肉粉色的墙壁,上面画着酷炫的涂鸦;台阶的缝隙中有绿色的草,杂乱而茂盛地生长;背着书包的少年少女在干净的街道上走过,被他们惊起的飞鸟落下一片羽毛。
印象中杂乱阴暗的城市早就不见了踪影。
自己生活的地方,原来是这么平静的吗……车子轻微的颠簸着,他似睡非睡,险些分不清楚哪里是梦境了。
“喂,Cloud。”Zack凑到Cloud耳边小声说。
“嗯?”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奇怪?哪里?”
“你看他们。”
Cloud从文件上抬起头,他看见的是正在核对收货信息的Vincent和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Sephiroth。
“怎么了?”
Zack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难道没觉得他们跟平时不一样吗?”
“你说不一样……”Cloud皱起眉头,“无非是Vincent在核对……”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Zack满意地坐回他原来的地方。
“今天有其他城市运来的东西吧,运输路线还畅通吗?”Cloud问道。
“没有问题,我都跟他们谈过了,只有通往山区的路发生了落石堵塞,暂时要走其他路线,预计比原来的路程多了……”Vincent看着笔记本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确定地看向另一个人。
Sephiroth抬起手比了一个“2”。
“比原来多两天,但是换了新型的货车性能有提升,所以应该不用耗费那么多时间。”Vincent看向Cloud,示意自己说完了。
Cloud机械地点点头,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Zack在后面悄悄叫住了Vincent。
“Sephy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说他不舒服。”
“啊?”Zack张大了嘴。
“说实话我很担心他是不是生病,我劝他去医院他又不肯。”
“你说他生病了?”
“我是说我在担心。”
“不可能的。”
“嗯?”
“他不可能生病的。”
Vincent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可是改……咳,”Zack做作地咳嗽了一声,“总之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没生过病,他也从没像今天这样过,他今天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些根本不会跟他相关的词。”
“什么词?”
“闲散,无精打采,看上去病仄仄的。”
Vincent失笑:“他也是人啊,怎么可能不生病呢,或许他是累了吧,他说他很疲倦……”看着Zack变得十分严肃的脸,Vincent渐渐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Zack突然说。
“诶?什么?”Vincent被他搞得莫名其妙。
“对不起Vincent,我刚刚说的话请你都忘了吧。”
“哦……哦。”Vincent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麻烦你照顾他了。”
看着他们离开,Zack感觉自己的胸口仍然有揪紧的感觉。
“你说的没错,Vincent,”他低声自语道,“他也是‘人’啊,为什么,我们都忘了这一点呢……”
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为这个世界而存在,为战争而存在,为保护他人而存在。
唯独,不是为了他自己。
现在,我是不是能够休息一会儿了呢。
因为身边有了能帮助自己的人,在自己倒下去的时候有了能够扶住自己的人。
想任性一次。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于是,他在梦中,剪断了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
Sephiroth睁开眼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要吃饭吗?”
“嗯……”Sephiroth打了个哈欠,感觉肚子上热乎乎的,还有点重。
白猫趴在他身上,见他醒了,竟然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请把它抱走好吗。”
“你可以试一试,手感很好的。”
“敬谢不敏。”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那是他被赋予的职责,是他的自我约束。
人,为什么需要群体生活呢?他曾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为何要组成情侣、家庭、家族。
原来是这样啊,这种非常安稳的心情,像漂泊的风筝终于落了地。
Vincent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躺着,头枕在Vincent腿上。
白猫绕着他们转了两圈,为原本属于自己的领地被占据而十分愤怒。
Sephiroth伸出一只手。
猫看了看他,跃上沙发趴在他肚子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Memory-08
他对“第七中队”的任何消息都很敏感,因为那是Zack和Cloud带领的队伍。
“第七队被困在山脚下了,大雨引发了泥石流,魔兽的尸体和石头堵住了路。”
他抓过雨披。“我去找他们。”
“Sephiroth,等一下……”
“天亮前我会回来的。”
Hojo站在门口,他看也没看一眼。
雨水敲击在帽子上一片嘈杂,任何光亮都会让他暴露在魔兽的视线下,他摸索着,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在山路上前进,常人认为不可能落脚的地方并不会成为他的障碍。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萤火虫般微弱的冷光为他指示了方向,那是Zack他们留下的标记。
他听见Zack的声音。
“别担心,Cloud,还记得Sephiroth说过的吗?”
“他说过很多话,你指哪一句?”
“嗯……对眼下的情况最有用的一句。”
他的脚踩在枯萎的草木上,距离近到那两个人都能听见。
他看见两个少年握着武器,Zack一向乐天而无畏,Cloud的目光坚定且谨慎。
“你看我就说嘛。”
在看见Sephiroth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说过,‘我会来救你们的’。”
第七中队幸存的全部人员都得救了,这只是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一点微不足道的挣扎。
“就算你现在救了那些人,他们明天可能就会死掉。”Hojo一边说,一边在他身体上实施对他“不服从命令的行为”的“惩罚”,对于Sephiroth的“不受控制”,他十分愤怒。
即便如此……
药物引起的剧痛让他感觉内脏都搅成一团,Zack和Cloud在坐上去前线的车子时向他挥手告别,两人身上的绷带都还没有拆掉。
即便他所做的最终都是徒劳,他也还是会这样做。
他微笑,挥手示意。
眼前仿佛又看见那身着白衣的背影。
身处在他指尖碰不到的彼岸。
早晨醒来后,鼻腔受到干冷的空气的刺激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Vincent才突然发现Midgar的秋天是多么的短。他揉了揉眼睛,去拿猫粮,前一天晚上跟Sephiroth一起看电影看到深夜,现在有点睡眠不足。
白猫蹲坐在他的脚边,莹绿色的眼珠注视着他,直到Vincent把它的碗放在它面前,它才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食物上。
“你开始喜欢它了吗?”Vincent问。
“这种会掉毛的四足动物,实在很难引起我的好感。”Sephiroth叼着牙刷含糊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白猫不满地叫了一声,龇出了嘴角的尖牙。
吃过早饭,Sephiroth看见Vincent在阳台把已经晾干的衣服收回来。
“Vincent。”
“什么?”Vincent回头看他。
“你是不是没有冬季的衣服?”
“……是的。”他除了身上原本穿的这一件,余下都是换季的时候随便买的,还有一件外套是从Sephiroth那儿借来的。
“那么我们去购物吧。”
Sephiroth带着他来到了市内最大的商场,面对各式各样的服装,Vincent反而犯了难。
“挑你喜欢的款式就好。”Sephiroth建议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在我看来它们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件保暖的工具。”Vincent说。
“好吧,它们确实是。但你至少要选择一下,我可不认为你会穿一件粉色的毛衣在街上走来走去。”
Vincent皱起眉头,显然Sephiroth的话在他脑海中形成了很不美好的画面。
“这件怎么样,深蓝色挺适合你的。”Sephiroth叫过服务员取下那件衣服,把它贴在Vincent身上比量了一下。“你可以穿上试试看。”
Vincent照做了,在镜子里看来还不坏。
“很好,接下来是裤子,嗯……让我看看。”
“我想要黑色的。”
“黑色,OK,这个如何?”
“……很合适,你连我穿多大码都知道?”
“大概知道,毕竟我们的衣服同时晒在阳台上,稍微对比一下就能看出来。”
“哦。”
“我认为你还需要一条围巾,Midgar冬天的风可是很厉害的。”
虽然Zack口口声声说自己大男子主义,当Aerith用他们之间的感情稍微要挟了他一下,他立刻就毫无怨言地去陪Aerith逛街了。
然后他们在商场碰见了Sephiroth和Vincent。
个子高的人总是醒目的,特别是Sephiroth的一头银发,想看不见都很难。
“你们今天全体休假吗?”
“啊,因为我昨天把工作都赶出来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Zack一脸的得意,不过他的得意马上就被Aerith的下一句话打击得粉碎。
“否则的话你今天就要独自加班了,我没说错吧。”女孩笑出声来。
“……嗯,我认为你更应该对他们这种惨无人道的决定感到愤慨,而不是在此取笑你的男朋友。”
“好啊,你既然承认是我男朋友,就请履行男朋友的义务吧。”
“我错了女神大人,请让我在天黑之前回家吧。”
“别贫嘴了,走,我们去打个招呼。”
他们绕过众人向那边走去,这时候他们看见Sephiroth把一条围巾围在Vincent的脖子上,他们的脸靠得很近。
“怎么样,你喜欢吗?”
“挺暖和的。”
“正好你买了以后我可以问你借。”
“你自己没有?”
“以前有,但是我经常丢。”
“……”
“啊,我是觉得借的别人的东西会让我提高警觉。”
“……”
“……好吧要是丢了我会再买给你。”
两个人说着话走去柜台付款了。
Aerith一直看着他们,说:“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Zack挠挠头:“我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Midgar的冬天正式来临了。
由于石油资源的储备不很充足,城市里又恢复到煤烟缭绕的状态。
各地都开始下雪,神罗制造的机械面对寒冬显然还没有做到完全适应,一些运输路线出现故障甚至瘫痪,Cloud他们的货运公司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最近北方村落附近一直在下雪,货物进不去也出不来。”Cloud把大地图摊开来摆在桌子上。“附近的村子正在加急清理道路,估计等你们赶到那儿,路应该就会畅通了。”
“了解,Sephiroth去给车子装防滑,让我看看,路上的行程大概需要……”
“三天。”
Vincent看着手上的清单,确定出行前要去购买的必需品。
“今年的雪实在是太大了,以往冬天Sephiroth都没有去那么远的地方,当然也因为他一个人很危险。”
“现在有我在,你可以放心,Cloud。”Vincent说。
正说着他们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一阵寒风随之闯入温暖的屋子里,是Sephiroth回来了。
“我要去买帽子和手套,还有保温杯以及电水壶。”Sephiroth一边嘟囔一边走上楼来。“冬天是我最讨厌的季节,没有之一。”他冲到桌子前拿起卫生纸擦鼻子。
“有那么夸张吗,你还戴着我的围巾呢。”
“怕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Vince,别这么小气,一会我再给你买一条围巾,对了,你不是也没有帽子吗?”
“我不需要,我只要围巾就好。”
“随便你,该拿的东西都拿好了吗,我们赶紧去商场,修车耽误太多时间了。”
“你一定是又跟他们砍价了吧。”
“是又怎样!我给你砍出了一双手套的价钱你还不感激我。”
“我说过了我只需要围巾。”
Cloud在旁边看着他们,然后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Tifa昨天给了我商场的打折券……”
他的手还没有完全从口袋里抽出来就被Sephiroth一把抢了过去。
“地图,联系人,发票,收据,打折券。”Sephiroth挨个点了一遍把它们放进包里,“好了我们出发,Cloud,等到了那里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走下楼梯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回来的Zack,他的头发上满是雪。
“外面还在下雪吗?”Cloud看向窗外。
“不,这是Aerith扔的,她打雪仗技术一流。”Zack挠了挠头,半融化的雪刷刷地掉下来。
“呐,Zack。”
“什么?”
“Sephiroth跟Vincent,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他们以前关系不好,你看Sephiroth现在都不怎么来酒吧了。”
“你这个问题好像以前有谁问过我来着,这很正常吧,你不是也经常跟Tifa在一起嘛。”
Cloud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他,“你是说他们像我和Tifa……一样?”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激动。”Zack拍拍他的肩膀,“依我看他们确实是超过友谊以上了,这样子不也挺好的嘛,怎么,你寂寞啦。”
“跟知道自己的喜欢的明星结婚了之后一样的心情。”
“哦,我可真替你难过。”
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他们就出发了,猫被托付给了Aerith,当Sephiroth关上屋子的门,他习惯性地往沙发上看了一眼,那团白色的绒毛并没有在那上面。
连接在城市之间的草原上面也铺着白色的积雪,还好并不算太厚,车子仍然可以正常行驶。
“看上去今年的雪没有比往年增加太多。”Vincent翻阅着前一天的报纸,上面的大标题醒目地标示着北方村落严重的灾情。“唯独那附近大雪不停,听起来有些奇怪。”
“或许只是巧合。”Sephiroth说,“这个星球上人类尚未知晓的部分还有很多。”
Vincent看了看他,总觉得Sephiroth话中有话。
天空密布着阴云,天与地的界限在遥远的地方又变得模糊了。车轮轧过积雪吱吱作响,留下唯一的一条痕迹,即清晰又寂寞。
他们足足行驶了一整天,连中午饭都是一边开车一边吃的。下午的时候Vincent强烈要求换成他来驾驶,Sephiroth原本不是很放心,但在一片几乎没有参照物的纯白色背景中,很容易使人疲劳,后果或许更加危险。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他们才到了作为补给点的第一个小村庄。给车子加满油,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们便在小旅店里歇息一夜,如此又度过了第二天,在第三天的下午他们终于到达了北方村落外围的小镇。
小镇的人们刚刚疏通了通往村子的道路,那是一条在狭长山谷中的小路,故而被积雪埋没之后,开拓起来十分的困难,好在经过众人的齐心协力总算挖开了,很多人抬着货物往里面走,也有村里的人出来接应。
Sephiroth说明了来意,小镇的负责人也十分高兴,镇子里的车辆基本都被大雪搞得报废掉了,能有辆车子助力当然再好不过,那人当时就号召大家把货物都搬上货车,然后让开一条道路让Sephiroth开着车进去。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当小货车走到山谷一半路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隐隐传来隆隆的声音。
Sephiroth低声说了句“糟糕。”然后一脚踩住了油门。Vincent猛地拉开车门大喊:“快跑,离开峡谷,要雪崩……”
没等他的话说完,那些本地住民自然对这种自然现象再熟悉不过,当下跑了个一干二净,小货车开足了马力,在背后滚滚雪尘的欢送下,一头冲进了村子。
所幸这场雪崩没有任何人员的伤亡,不幸的是好不容易挖开的道路再一次被堵得严严实实。村民们倒也没有太沮丧,村长对Sephiroth和Vincent的到来表示的感谢,多亏他们的车才把村里缺乏的物资一次性都运了进来。
看着Sephiroth和村长相谈甚欢,Vincent默默地把“造成这场雪崩原因说不定就是发动机的震动”这个念头咽回了肚子里。
把车上的东西都卸掉,村长安排两人在旅馆住下。因为正值旅游的季节,道路又不通,旅馆里住满了来自各地的游客,好不容易才空出一间屋。
“看起来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再把路挖开了。”Sephiroth一边给Cloud打电话一边跟Vincent一起把随身物品搬进了房间。“不用担心我们,工作就只能靠你跟Zack先照应着了。”挂了电话,Vincent见他笑得开心,就问他电话里说了什么。
“Cloud说我是故意把雪弄塌了为了在这里度假。”
“你是故意的吗?”
“……我要是真想度假的话我一定会选择黄金海岸!”
他们住的屋子是旅馆里最大的一间,平日里价格不菲,特殊时期旅店老板不得不把这里办成了收容所。
屋内是复古的欧式风格,照明只有蜡烛,Vincent点燃了壁炉,热量很快就包围了整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装饰也是浓重的情侣格调,经过了将近三天的行程,两个人都很疲惫,也就无暇在意这些细节了。
关了灯,屋子里唯有火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身体明明很累,但大脑里总有很多东西还在旋转,不得安宁。Vincent翻来覆去,一时间竟然无法入睡。
枕边的另一个人很快就睡着了,正发出均匀的、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他转过头,借着尚未熄灭的火光打量银发青年的侧脸,在心中感觉到些许的惊奇,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够通过另一个人来获得久违的安全感。
第二天他们来到通往村外的山谷那里,好多村民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挖路了。村长告诉他们已经与外面的村子取得了联系,看看能不能向多方求助。
Sephiroth询问是否需要他们的帮忙,村长说这里的人手已经足够了,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去参加狩猎。
虽然他们带来了很多食物,毕竟村子里的人少说也有几十口,再加上外来的游客,粮食的储备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村里的猎人带头要进山打野物, Sephiroth看看Vincent,Vincent表示对这项活动很有兴趣,他从当地人那里借了一只猎枪,Sephiroth拿了一把刀。
此时正值寒冬,山中多数野兽都进入了冬眠,一只灰色的野兔在大树下面刨开雪找东西吃,很不幸地便被一支箭射中了。箭的主人开心地跑过去拾起战利品,其他人也高声谈笑,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Sephiroth和Vincent走在队伍的后面,脚下厚厚的积雪咯吱作响,一行人走了好久,除了最开始遇见的兔子,连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大家不免有些泄气,纷纷开始打退堂鼓,领头的猎人不甘心,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这样一来队伍就开始分散了。
Sephiroth问Vincent要不要回去,Vincent说反正在旅馆呆着也是没事做,在山上转转也好消磨时间。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前面传来惊叫声。
“出什么事了?”
大家正在疑惑,只见走在前面的人纷纷开始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什么,非常惊慌。
余下的人受到感染,也掉头往山下跑。
这时候突然传来“嗷”的一声怒吼,这声音在深山中回响不停,震得人耳膜生疼,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
Sephiroth回头向上望,之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山坡之上。
那竟然是一头棕熊。
谁也没想到这头棕熊竟然会在这大冷天舍弃温暖的巢穴,反常地在外面活动。凡是生活在山边的人们都知道棕熊的厉害,村民们忙不迭地往山下面跑,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纵然山上的积雪快没过了膝盖,棕熊的动作仍比人类快上很多,眼看着跑得最慢的一个人就要被棕熊追上,Vincent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棕熊的头部连开两枪。
老式猎枪的准度非常差,两发子弹都打在了偏离目标很远的位置,而且每开两枪就要手动退出弹壳填装子弹。
棕熊抬起两只巨掌,要是被这一下打中,人类就会像树枝那样轻易地折断。
Sephiroth冲了过去,他的速度非常快,如同雪地上飞奔的银狐,他赶在熊掌落下之前把那个猎人推开了。
棕熊的爪子擦过他的肩膀,扯住了大衣的下摆。
Vincent举枪瞄准。
“喂,你这样会打中他的!”旁边的一个猎人突然对他大声喊道。
枪口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Vincent重新稳住手臂,扣下扳机。
子弹击中棕熊的身体和肩膀,野兽怒吼着,抓住Sephiroth的大衣用力甩了出去。
Vincent填装子弹。
Sephiroth把大衣脱了下来,在棕熊再次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把衣服扔过去挡住的棕熊的视线。
枪声响起,两发子弹准确地击中的棕熊的头部,棕熊向后倒去,Sephiroth跳起来用刀割断了它的喉咙。
野兽重重倒在雪地里,惊起的飞鸟啼鸣着飞上半空。
对于这几乎是一瞬间就结束了的战斗,其他的猎人们震惊地呆望着,好半天也没人动一下。
Vincent走到熊的尸体前查看,确定这头野兽确实死亡了,他招呼近前的猎人去抬,猎人们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跑过去。
“可惜了。”Sephiroth拾起自己的大衣,看着上面被熊的爪子几乎抓成碎布的衣摆,叹了口气,“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你没受伤吧?”Vincent问道。
“没,就是沾了满手的血,得赶快回去洗洗。”
见两个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周围的猎人忍不住低声议论。
“好厉害。”
“就是啊,简直不像人类能做得出来的。”
/你听见了吗/
住口。
/他们在说,“他们”在说/
我说了,住口。
/真可惜,我本以为“你”要回来了/
那不是我……
/记得吗,他们曾说过/
谁……
/“怪物”/
见Vincent脸色不怎么好,Sephiroth瞥了一眼那两个猎人,拽着Vincent回去了。
“别介意那些话。”头发也被血弄脏了,Sephiroth索性洗了个澡,“老是纠结别人的闲言碎语,你会活得很累。”
Vincent坐在壁炉前,看着里面摇曳的火光。“不是的,不是因为那个。”他说。
“那你是怎么了呢?”
Vincent沉默着,Sephiroth坐在他旁边缓慢且仔细地擦干长发,他本以为Vincent不会说什么了。
“你跟熊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开枪了。”
“我知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你第三次就命中了它的头还真令我惊讶。”
“我想说的是,”Vincent用左手用力握紧了右手,艰难地说,“我当时根本没有考虑你,那个瞬间,我的心里只是想着杀死熊,如果不是我旁边有人对我喊,说你在那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Sephiroth看着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不像你,至少不像我认识的你。”
Vincent转过头,那双红色的眼睛在火光中融化了,“这就是‘我’。”说完这句话,他站起来走到了阴暗处。“Sephiroth,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银发男人看着他,那视线让他想要从这个场景中尽快逃走。良久,Sephiroth露出一个微笑:“别担心,Vince,只要你还是‘你’,就会没问题的,相信我。”他慢慢向Vincent走过去,眼中发出的荧光随着火光的减弱而逐渐变得明亮,“还有,你不必如此担心会杀死我,”他的笑容在阴影中显得飘忽又阴冷。
“能够杀死怪物的,只有怪物。”
Memory-09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在忙着自己的工作,他看不懂她的论文,也看不懂她搭建的复杂的仪器。
有一天他问,你每天做的这些有意义吗?
她放下手中的瓶子,回过头来认真地说,我做的事情可以拯救生命,只凭这一点就足够成为我坚持的理由了。
生命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她歪了歪头,似乎对他的话有些不解。当然很重要啊,正因为我们活着……
可是生命如此脆弱。他说,当一个人死去,他存在的意义也就消失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有降生在这世间,忍受苦难活着的必要。
她用指尖轻轻点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说,一个人的生命并非仅限于自身,他存在过,世界的某一部分一定会因他而改变,那么即便他死去,对于其他人而言,他的存在也绝非毫无意义。
是吗。他淡淡说道,可在我看来,生命一旦消失,再谈任何都是徒劳无用了。
她微笑,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可以印证你生命的意义的那个人。
倘若在未来的某一天你遇见了那个人,到那时,你应该就可以看清楚你自己了吧。
Vincent。
原本他们做好了在这个村子里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第二天的下午便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转机。
“道路疏通了!”窗外传来了村民兴奋的喊声,Sephiroth和Vincent都愣了,之前挖了足足将近一个星期才开拓的道路如今不到两天就打通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连忙赶到山谷那里,只见数辆大型除雪设备和各种车辆从峡谷中涌出来。
“这是从哪里来的增援?”Vincent刚想找个旁边的村民询问,这时候从上空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
Sephiroth眯起眼睛,那个逐渐接近的物体解开了他们的困惑。
一架直升机旁若无人地降落在了村子的中央广场,机身上印着醒目的标志。
神罗。
从直升机上走下了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
“看啊,是神罗总裁!”
“他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度假的?”
“嘘,小声点,他过来了。”
Vincent正想着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神罗总裁亲自出马,却见他径直向这边走来,一直走到他的身边,停在了Sephiroth的面前。
“今天的北风吹得可真猛啊,您的直升机是迷路了吗?”Sephiroth似笑非笑地说道。
Rufus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年轻总裁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
“可以谈谈吗?”
见他如此,Sephiroth也收敛了笑容。
“出什么事了?”
Rufus做了个手势,说想要跟他单独说话。
Sephiroth看向Vincent,Vincent表示他无所谓。
两个人走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Vincent远远地注视着他们。他看见Rufus对Sephiroth说了一长串话,Sephiroth没有回答,他掏出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几下都不出火,他把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回盒子里。
他们在那里又站了足有2分钟,Rufus似乎在等Sephiroth开口,最终Sephiroth微微地摇摇头,Rufus又说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
在经过Vincent身边的时候,他再一次停了下来。
Vincent正自诧异,Rufus看着他,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
“还记得我吗?”
Vincent扬起眉毛,说:“我们在油田见过,如果你说的是在那之前的事情,很抱歉我现在能记得的寥寥无几。”
他的这番话似乎在Rufus的意料之中,年轻的总裁点点头,说:“没关系,看到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至少现在如此。”
说完他迈步向直升机走去。
“等一下。”Vincent叫住他,“你知道我是谁,对吧,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
Rufus回头,说:“别担心,Vincent,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只要你去寻找。”
Vincent还想要追问,Sephiroth从他身后走了过来。Rufus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他贴近了Vincent,在他耳边低语:“想要知道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吧。”他抬起手碰了一下Vincent的肩膀。
“怎么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Vincent一愣神的功夫,Rufus已经走远了,望着逐渐远去的直升机,他的内心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那天一直到夜晚,Sephiroth比以往沉默了许多,他坐在火炉边盯着晃动的火焰发呆。
“聊聊吗?”Vincent坐到他的身边。
“你想问什么?”Sephiroth转过头看他。
“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吗?”
Sephiroth摇头,“我不想骗你。”
“那么就给我介绍一下神罗公司吧,说你能说的部分就好。”
“你很好奇?”
Vincent耸耸肩,“能让总裁亲自千里迢迢跑过来找,想不好奇都不行吧。我并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只是想听个故事。”
Sephiroth浅浅地笑了。“这个故事或许不如你想象中的精彩。”
“神罗公司,在几年前还是没什么名头的小组织,你知道上一次的战争吗?那场持续了几乎七年之久的战争,对整个星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是神罗研发的了新的技术,控制住了局势,我们才能等到最后的胜利。在战后神罗迅速崛起,担任了领导人民进行经济复苏的角色,那就是神罗。如今神罗垄断了国家经济,在神罗面前政府也只是徒有虚名,它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神罗就是如今这个国家的代名词。”
Vincent托着下巴思考片刻,抬起头说:“我想知道的是,你们跟这个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的男人熟悉得可以勾肩搭背,为何还会在满是泥水的街道上拼死拼活地送快递。”
Sephiroth失笑:“这只是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而之所以那位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会认识我们,只因为我们在当年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仅此而已。”
“你们当年,是跟那些怪物作战吗?”
“是的。”
“之前,我对Zack说过,我认为你生病了,Zack很惊讶,他说你‘不可能生病’。”
逆着火光,Sephiroth绿色的眼睛里有光华在流转。“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险些说出来,但是被他掩盖过去了。”他坦然地看着银发男人。
Sephiroth似乎在笑着,沉默了一会儿,他说:“Zack说的不完全对,我只是生病的概率比普通人低。”
“你不是普通人?”
“是的。”
“你是什么?”
“你认为呢?”银发男人反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呢,Vincent?”
/他是怪物。毫无疑问,他就是,你也这么认为吧。/
不。
“我认为,你是人类,”Vincent说,“对吗,Sephiroth?”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谢谢。”隔了很久,Sephiroth轻声说,“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他站起来走到Vincent面前,蹲下来,“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
Vincent握住他的手,“‘神罗研发的了新的技术’,那是人体改造吧。”他突然想起了那只白猫,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抚摸Sephiroth的脸颊,Sephiroth看着他,没有动。
“非常正确,你的推理能力堪称一流。”
“我看见了。”
“什么?”
Vincent的手移动到Sephiroth的后颈。“我看见了‘这个’。”
在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Sephiroth轻轻颤抖了一下。“啊,原来是这样。”
“那个是编码吧?”
“是的。”
“那么你的失忆,是因为这个造成的吗?”
“不是。”
“那是……”
“在改造前,他们就删除了我的记忆。”
“删除?为什么?”
“因为……”银发男人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这样就能够控制我,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人格,能够完全服从命令的人格,那就是我。”他把膝盖放低,转成跪姿。“就像现在这样,他们把我的心挖开,让我的一切都暴露出来,然后,就可以下命令了。我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
低沉磁性的声音缓慢地重复,那双绿色的眼睛仿佛带有魔力的漩涡,牵引着他的意识逐渐陷入一种模糊的状态。
他在诱惑你。恶魔鼓动道。命令他,让他屈服,占有他。
Vincent猛地站了起来,椅子翻到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别这样,Sephiroth。”他听见自己心脏狂跳,“我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他拉住银发男人的手把他拉起来。“这一点都不像你。”
“但是这就是我……”Sephiroth低声说。“我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银色的长发披在他身侧,强烈的光影造成的明暗对比让眼前所见如同一幅精美的画。
“没有人是完美的,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没有用,但我不是故意想要揭开你的伤疤……”Vincent叹了口气,“休息吧,好吗?明天我们就要赶回去了。”
Sephiroth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Memory-10
由于魔兽的侵入,人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对于一个16岁少年来说,原本正是为学校生活而烦恼的年纪,但对于Rufus而言,他的父亲掌管着一个逐步壮大的组织,无论魔兽是否到来,他的生活都注定与普通人不同。
在大人们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他的时候,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将他能掌控的资源一件一件握在手中。
按照Tseng的话来讲,他的行为就像一条游走于缝隙阴影中的蛇,探到猎物之后就一口吞掉,连一点碎片都不剩下。
对于这种评价,Rufus很满意。
那时的他刚刚打探到“人体改造实验突破——首个人造兵器诞生”这个爆炸性消息,立刻兴冲冲地往科学研究部门跑,就算那里的负责人是唯一让他感到厌恶的男人。
少年轻快地跑着,难以掩饰内心的雀跃,往日读过的科幻漫画片段充斥了他的大脑,他幻想着这个兵器也许会有非常酷的机甲,锃亮的钢铁炮筒,他幻想着它将一群群怪物烧成灰、炸成碎片的壮观场面。
“Rufus?”科学部的研究员看见他来有点吃惊。“难得见你到这边来。”
Rufus放缓脚步来掩饰他快速的心跳声,“听说前线越来越紧张,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您还没听说吧,Hojo博士的研究刚取得了巨大的成果。”研究员很开心地说。
“Hojo博士在吗?”
“他去向您父亲汇报了。”
心里松了口气,“带我去看看吧。”Rufus说。
“可是……”
“就算我比我父亲先看到也没什么差别吧,我又做不了什么。”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研究员赔笑着说,“请跟我来。”
科学部门最深处的防爆铁门打开了,那里面没有机甲,没有钢铁,没有枪支铁炮。
只有一双闪烁着荧光的绿色眼睛,仿佛带着将他吸引进去的魔力。
研究员的电话响了。
“博士叫我去一下,你在这边什么都不要乱动哦。”
Rufus应了一声,他把注意力从那双眼睛上收回来,房间里堆积着山一样的仪器设施,中央的椅子上坐着着一名银发少年,年龄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
“你是……”Rufus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少年没有穿衣服,他的皮肤苍白,四肢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人畜无害。
此时此刻Rufus的脑子已经塞满了问号。
身后响起脚步声,Hojo博士带着他父亲来了,他们围着银发少年谈论着,像观赏一件物品。旁边的研究员为少年穿上衣服,给了他一把士兵用的短剑。
“现在就可以进行测试吗,我得看看他的能力。”Rufus听见父亲说道。
一行人沿着通道往地下走,Rufus跟在后面,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房间外面,透过观察窗,他看见少年被送到里面,房间里的墙壁上满是血迹和不明物体留下的各种颜色。
当少年轻松地将十几只怪物击杀之后,Rufus终于相信了他就是所谓的“人造兵器。”
“这种武器不行。”他听见少年的声音,剑刃卷曲的短剑被扔到地上。
“给他定制武器。”
“是。”一名士兵说,“那我现在将其他武器带来让他尝试……”
“长刀。”少年打断他的话,抬起手画了一条线,“这么长。”
“诶?”士兵愣了一下,询问地看向旁边。
“按照他说的做。”Hojo说。
Rufus站在人群后面,看见那些人任意摆弄少年的身体。
他知道他们进行的人体实验是为了拯救人类,即便如此,对于实验的具体内容他选择了忽视。
蛇的信子在探到人体实验相关的字眼时会进行回避。
就算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银发少年面无表情,那双奇异的眼睛从人群的缝隙中盯住了Rufus。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通道里一片安静。
Rufus活动了一下站的发酸的双腿,“那才是真正的蛇的眼睛。”他喃喃自语道。
“最近您似乎总是在看科学部的信息。”Tseng突然说。
“Hojo博士的研究成功了,这之后一定会造成巨大影响,我多关注也没什么奇怪的吧。”Rufus移动着鼠标,在他意识到之前,他的手已经点开了科学部的页面。
“Tseng。”
“嗯?”
“Hojo博士,或许他的研究能够造福人类,但我还是对他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Tseng无声地笑了。
后来Rufus又去看过那个少年,怀着对“人造兵器”的畏惧远远地看着,但少年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充满危险,后来他获得了他定制的长刀——那刀简直长得夸张,Rufus也没有看出任何施加在他身体上的保险装置。
Hojo怎么可能容许一颗没有控制器的炸弹存在。
抱着这种好奇心,他努力破解了科学部的密码,偷偷溜到Hojo的终端上查看文件,由此他得知了实验体的名字——Sephiroth。
多美的名字,如同少年的容貌一般。
文件的内容打破了他对这个美好世界的认知,他陷入了对人性之恶的震惊及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天真的自嘲,完全没发现这里的主人已经来到他背后。
“你对他感兴趣吗,小少爷?”
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开。
Hojo歪着嘴笑着,将终端里的文件删除。“何必大费周折,你只要说一声,我就会把他送到你房间里,放心吧,不会让你父亲知道的。”
这话像一道雷在Rufus脑海里炸开,他终于明白之前在监控视频里看见少年深夜进出组织里那些掌权者房间的意图。
他觉得自己的胃开始打结,有什么要逆着食道翻涌而出。
剧烈的不适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目前他唯一能掌控的东西就只有他自己。
“那最好了,Hojo博士,”Rufus坦然自若地从Hojo身边走过,“至于你擅自让士兵测试实验效果这件事,我会给父亲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直到回到他的办公室,他的腿依然在发抖,大脑嗡嗡直响,没办法思考任何事。
他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软弱。
夜深之时,少年轻轻敲了他的房门,他的头发长了一点。
“Sephiroth。”他脱口而出那个优美的名字。
少年看着他,缓慢地说:“我记得你。”
Rufus心里不知为何一阵窃喜,不过到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想好后面该怎么办。
“你……也是有权力的人吗?”
这话放在平日,能让Rufus心情愉悦,此时听起来却特别刺耳。
“算是吧,组织的所有者是我父亲,尽管他从不多看我一眼。”
Sephiroth向前走了一步,贴近了Rufus的脸,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更加夺目。“你能告诉我吗?关于我的事情。”
“你的事……但你明明自愿放弃了所有记忆。”Rufus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他坐到了床上,Sephiroth俯下身,双手撑在他两侧。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件如此可怕的事情。”银发少年微微皱眉,“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Rufus无法想象,可惜的是那些文件他只看到了一小部分,他说明了这些,Sephiroth有些失落地坐到床的另一侧。
“那上面写着你唯一要求保留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这就是我原本的名字吗?”
“是的。”
Sephiroth的唇边露出一个非常微小的笑容,这让Rufus无意识屏住了呼吸。“多谢。”他轻声说。
“没什么。”Rufus移开了视线,“现在不早了不如我们睡觉吧,我忘了让人多准备一张床,我们在这里挤一下……”他看见Sephiroth熟练地脱掉了衣物,他又开始想吐了。
“没这个必要。”他直接用被子把Sephiroth裹起来。“我叫你来只是想跟你聊聊。”
说完他躺下来,面对着墙壁,闭上眼睛,脑海里的绿光依然闪烁不停。
“Tseng。”
“我在。”
Rufus关掉显示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我要去会会那群老家伙。”
对于Rufus突然积极地与组织的干部谈判,拉拢势力,Tseng即讶异又担忧。
“这么招摇可不是件好事。”他摇头说道,对此,Rufus说“你会帮我处理的吧。”,他只能回以一个无奈的笑。
组织把Sephiroth送到了前线,与此同时Hojo带了一部分研究员以收集样本为由也转移到前方,战况越来越严峻,此时Rufus抓住机会开始崭露头角,父亲终于没有了阻碍他前进的理由。
他一直关注着Sephiroth的消息。
他知道他还活着。
几年之后Hojo的人体改造计划开始量产,战争终于趋于平稳。
当他再次看见Sephiroth的时候,曾经羸弱的少年已经比自己高了。
“Rufus。”低沉的嗓音唤出他的名字,那双眼睛令他再次沉溺于其中。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Sephiroth笑了,“你到这里来应该不是单纯来见我的吧。”
“军事部长来这里的途中被怪物吃了,我来替他。”
“军事部长没必要到前线来。”
“我认为有必要。”
Sephiroth看着他,“是你让他来的?”
“我可没这么说。话说回来,Hojo博士在吗?”
“在,你还关心他?”
“不,”Rufus走到他身前,“我只关心你。”
Rufus脸上的笑让他看不透,Sephiroth沉默片刻向旁边退了一步,他看着Rufus进入走廊尽头的门,原本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
战争僵持2年之后,转折点到来。
前线的设施发生大爆炸,Hojo和当时恰巧在里面的他的父亲都被烧成灰烬。
Rufus接管了组织,正式命名为“神罗”。
他本该乘上方舟驶入巅峰,却被那依然存在的利爪扼住了咽喉。
按照Tseng的话来讲,他快把头发抓秃了。
有人轻轻敲了他的门,是Sephiroth。
Rufus放下笔,抬起头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他知道Sephiroth要说什么。
那只银色的鸟,如果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希望它自由,那只会是他。
但他同时也想把笼子的门关紧。
银发的少年,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希望。
“我会回来的。”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Sephiroth说,“当你对我说‘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到你身边来。”
Rufus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你真狡猾。”他笑起来,“你知道吗,每次看着你的脸,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你的眼睛吸引,就如同催眠效果,让你的话语听起来非常有说服力。”
Sephiroth 皱起眉头,“我从不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此时此刻Rufus突然感觉很疲惫,他趴在桌子上想要休息一下。
屋内的灯被关掉了。
“晚安。”耳边传来另个一人的声音,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们回到了Midgar,在货运公司狭小的办公室里,Sephiroth向Cloud汇报了北方村落的工作,对于Rufus的事情只字未提。
Vincent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注意到在谈话的过程中Cloud有在注视着他,借着茶杯的掩饰,他移开了视线,装作未曾留意。
/你不想知道他在隐瞒什么吗?/
不想。
/对我说谎是没有意义的。/
你既然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某天晚上,他听见Sephiroth轻声叫自己的名字,当时他几乎快要睡着了,就没有回答。然后他感觉到Sephiroth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有点清醒了,但在那样的情景下,他只得继续装睡。
那只稍微带着凉意的手贴着他的右手掌心,仿佛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某种联系。
他知道有什么发生了,但他看不到事件未来的走向,他也无法控制,只能任由脚下乘坐的船顺流而下,就算船速即将快到失控,他唯有紧紧抓住船舵,以自身微弱的力量去抗衡可能会沉没的结局。
/要听听我的忠告吗?/
说来听听。
/这可真是稀奇,你终于不再当我是幻觉了?/
就算是幻觉,只要不妨碍我,那也没什么。
/妨碍或者不妨碍,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末日就要来了。/
末日?
/没错,“她”要回来了。/
谁?
/因为我们都曾经是“她”的一部分,所以我能感觉得到。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发现,无论是烦恼还是恐惧,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我们都将死去。
/正确/
感谢你的建议,你可以闭嘴了。
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既然Sephiroth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就会继续配合他扮演一个天然无知的同居者。
这个冬天似乎一直在下雪。
“雪这么大,开回去可能要花费一番力气了。”Vincent看看时间,已经下午4点了。
“没关系,今晚我们去Tifa的酒吧。”
“有什么事吗?”
“除夕夜的聚餐,明天就是新年了,Vincent。”
新年。他对此一点概念都没有。不管怎么说,一个需要庆祝的节日他并不讨厌。
两个人进门的时候,Barett已经到了。
“嘿,Vincent,别来无恙啊。”他重重拍了Vincent的肩膀,把Vincent拍了个趔趄。
“Barett……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也很开心……”
“哈哈哈。”
今晚酒吧暂停营业,Aerith带着Marlene把店内稍微装饰了一番,Cloud和Sephiroth帮助Tifa做了很多好吃的,Vincent把桌椅摆放好,在一旁听Barett和Zack聊天。
电视机里播放着欢乐的乐曲。
“Cid,不到我们这里来吗?别告诉我你还守着你的飞空艇。”
“Barett你这个乡巴佬,永远不会懂她的好处的,我跟你说……”
没等他说完Barett就挂了电话。
“这家伙,说起飞空艇就停不下来了。”Barett嘀咕道。
“那个满身烟味的叔叔不来吗?”Marlene问他。
“嗯,不来正好,免得污染空气。”
“回头他一定会跟你发火的。”Tifa说。
“我宁愿他跟我发火也不想听他唠叨。”
“论唠叨你也不比他差多少。”
“Cloud你说什么?想打架吗!”
“好啦好啦。”Tifa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招呼所有人坐好,“今年也能与大家一起庆祝新年,我真的很开心。还有Vincent,欢迎你来到这里,当初也没有开欢迎派对,就用这次补上吧。”
“谢谢。”
“那么大家,让我们举杯。”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一起喊道。
“干杯!”
那是在Vincent全部的记忆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食物的香气,啤酒泡沫的炸裂声,小孩子清脆的笑声,老套却应景的歌曲,窗外纷纷而落的雪花,天空中绽放的烟火。
每一个人都在笑,连空气中都满是甜蜜,仿佛天使飞过留下的闪亮星河。
高昂的情绪鼓动着,促使他不自觉地加入其中,享受这名为节日的盛宴。
他喝了很多酒,他敢说自己前半生加起来都没有今晚喝得多。
其他人也是,他看着Sephiroth拽着Zack拼酒,银发青年脸颊微红,翠绿的眼瞳闪闪发光,他似乎感觉到Vincent的视线,于是转过头来看着Vincent,露出开心的笑。
Vincent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脑海中响起圣堂的钟声。
啊,那是暂留于此地的天使吧。
他们一起完成了零点的倒计时,互相祝福过后,便纷纷散去各自回家。
喝了这么多酒自然没办法开车,Vincent跟Sephiroth互相搀扶着,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家中走去。
雪依然缓慢地落下,白色的结晶浮在银色的长发上,在昏黄的路灯中闪烁着彩光。
Vincent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那光刺痛了,他贴近了Sephiroth,在Sephiroth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抬起头,亲吻了Sephiroth的嘴唇。
浅浅地贴了贴就分开了,他有点意外,Sephiroth脸上的表情竟然一点惊讶都没有。
他的心里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Sephiroth把他推到墙边,用手扣住他的后脑,给了他一个深吻。
对于后来怎么回家的,Vincent没什么印象了。回过神来,他的身体陷在温暖的被褥里,Sephiroth抱着他,引导他遵从本能去感受。
作为被动的一方他毫无经验,Sephiroth进入他的时候,他因这陌生的疼痛与不适感而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银发男人在他耳边呢喃,一边耐心地安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让他毫无抵抗力。
他握着天使的手不肯放开,在神魔都不可视的黑暗中,他们欣然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Memory-11
“战争如果结束了话,你们想去做什么?”
“……大吃一顿,好好睡一觉。”
“哈哈Cloud,你的追求就这么低啊。”
“少来了Zack,好像你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一样。”
“我当然有啊,我要回家结婚。”
“嗯,不错的理想。”
“Cloud你也太敷衍了吧。”
Zack嚼着压缩饼干,一说话嘴里的饼干渣直向外喷,Cloud嫌弃地躲远了点。
“Sephy,你呢?”
原本专心听他们讲话的他突然愣住了。
战争结束……自己能够活到那个时候吗……
在他的内心中,战争是他的起点,亦是他的终点。
“我……没想过。”
“诶?”
“幻想是不必要的行为,在随时会死的情况下,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他这样说完,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
哨兵拉响了警报。
他们站起来,平原上的风充满了血的气味。
“Sephy!”在接敌之前,Zack回头对他喊了一句。“做做梦也没什么不好,人总是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啊。”
他来时的路上只有黑白的风景。
但在前方,有人为他编制出了彩色的桥梁。
在不断砍杀敌人的过程中,他在思考,第一次为了探寻自己的内心而思考。
我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能够看到你们实现梦想。
我想守护住那个未来,那个你们能够实现梦想的未来。
他看见了他自己被关在生锈的铁笼中,背后长出蝙蝠的翅膀。
他看见一位银色头发的男孩,手里握着比自己还要高的长刀,脚下遍地血污。
男孩挥刀斩断了铁栏,也切开了他的咽喉。
他看见男孩的脸,那是……
Sephiroth!
他猛然惊醒,此时天已经大亮,身边的被子冰冷,另一个人显然早早就起来了。
Vincent试图回想昨晚的事情,宿醉的头疼令他苦不堪言。身体忠诚地残留着他们粗鲁行事后的痕迹,证明了那些虚幻得如同梦境的景象并非他脑内的幻想。
“早安。”银发的同居者推门而入,贴心地将换过的衣物递过来,在他弯腰的时候,Vincent伸手环住他的背,将他拉近自己。
Sephiroth一只手撑在床边,低下头贴在他的脸颊旁,似乎笑了一下。“Vin?”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循着那个气息,他抬起下颚,想去寻求一个吻。但银发男人只是贴了贴他的脸,就抽身退开了。
残存的温度也随之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无端端感觉十分陌生。
Sephiroth睁大了眼睛,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或许……我们吃了饭再说?”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差别。”
Sephiroth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在他的注视下,Vincent穿好了衣服,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那一个。
天使展开了翅膀。
“我要离开这里了,Vincent。”
他看见黑色的羽毛纷纷落下,那原本触手可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深渊中。
“有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叮嘱了一句之后,Sephiroth走下货车,就如同往日那样走进他们的公司,似乎是去向Cloud汇报工作进度,而并非去宣告这突如其来的别离。
Vincent按照清单上的计划,在城市里一边兜圈子一边配送货物,他开得很慢,搬运东西的时候也很小心,极少数的几次,Sephiroth临时有其他事情,他就会独自一人工作。
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很简单,只要细心就好。Sephiroth这样说过。
他要走了,他会去哪里?
/你想知道?/
快餐店的服务员在找零钱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Vincent点点头,没有说话。
工作结束之后,他把车停在路边,今天风很大,他稍微把车窗打开一点,一下子涌进来的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似乎该去理发了。他用发带把头发重新固定好。
他会去哪里呢?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契机在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Sephiroth变得与以前不一样?
他闭上眼睛,在大脑里对他们之前经历的所有事情进行倒带播放。
/神罗。/
被冰雪覆盖的村落,神罗,Rufus。
你知道神罗?
/我知道。/
如果你什么都不打算说,那就闭嘴滚回去。
/提前知道谜底那不就太无趣了吗/
努力忽视掉那令人恼怒的怪笑声,Vincent再次仔细审视那些片段。
Rufus。想要知道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吧。
人体改造。
编码。
Sephiroth。这样就能够控制我,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人格,能够完全服从命令的人格,那就是我。
Rufus。他抬起手碰了一下Vincent的肩膀。
Vincent睁开眼睛,他打了个冷战,手心开始渗出汗水,然后他猛地发动货车向家中飞速奔去。
“Vincent,你先回来了吗?”Sephiroth开门进来的时候,Vincent正坐在沙发上,“你的手机在货车上,发生什么事了吗?Cloud还在等你送回执过去。”
“啊,抱歉,出了点意外,我没顾得上去……”
“怎么了?”
Vincent抬起头,他看见Sephiroth在关切地看着自己,看上去什么都没变,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你要去哪里?”
“我认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今晚我就走,后面的工作麻烦要麻烦你了。”
“那是需要对我隐瞒的事情?”
Sephiroth 微微眯起眼睛,“是的。”他说,“对不起,Vincent,但我确实不能说更多。”
“你要去神罗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猜测,我猜的对吗?”
“Vincent,”Sephiroth有点失去了耐心,他把外套扔在沙发一侧,“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纠结这件事,我要去哪里这点对于你而言重要吗?”
Vincent缓慢地站起来,胸口涌现出的那种疼痛的、会被所有人都轻视的感情——包括他自己,被他强压了下去。
“很重要。”他以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回答,同时转过身背对着Sephiroth,掀起了后脑的长发。
Sephiroth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水泼了一地。
“那是……什么……”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的,在Vincent的后颈,在与他自己的位置相同的地方,那一行仿若纹身的黑色文字,到死他都不会忘记。
ShinRa Project.
“这……这怎么可能……” Sephiroth的嘴唇在颤抖,他凑近了过去,用冰冷的指尖拨开那些黑色的发丝,刻印在苍白的皮肤上面的文字如同恶魔的诅咒,那是真实存在的,绝非幻觉。
ShinRa Project.
Sephiroth闭上眼睛,感觉到轻微的眩晕。
/恭喜你找到了地狱之门的钥匙/
“Rufus说,如果我想要知道真相就去找他。”
“他说的?什么时候?”
“在北方村落。”
Sephiroth骂了一句脏话,他坐到沙发上,用手按住太阳穴。“怎么会这样……难道你也是……”
“人体实验,被清除记忆的产物。”
那种完全没有起伏的语调让Sephiroth打了个冷颤。
“带我一起走吧,Sephiroth。”
Sephiroth沉默良久,咬着牙说道:“……那里是地狱。”
“在地狱中还能够有一个伙伴,这已经很好了。”
白猫静悄悄地绕过Vincent脚边,一跃跳到Sephiroth的膝盖,在与他对视片刻之后,趴在了他的腿上。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想……”Sephiroth叹息一声,他小心地摸了摸白猫的背,“对不起,又得给你找个新主人了。”
那一晚,他们如往常一样在客厅里吃饭,一起收拾房间、打包行李,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午夜时分,有人敲响了门。
Sephiroth写了一张留言条放在茶几上,心中暗自对Cloud和Zack说了声抱歉,连同Vincent的份一起。
在关上大门之前的最后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屋里看了一眼,白猫默默地蹲坐在茶几上,目送他们离开了这个短暂停留却令人温暖的家,再也没有回来。
Memory-12
“听说空中部队失败了?”
“嗯。”
“一个不剩?”
“嗯。”
“难得我们都如此接近这里了。”Zack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平原上的风依然很冷。“大概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吧。”
视线可及的地方,数量众多的魔兽在空中盘旋,腾起的黑烟遮蔽了天空,人类最后的飞空艇部队全部葬身于此,那里存在着魔兽诞生的根源——魔兽母兽。
他们为了配合空中部队而深入敌方腹地,这是孤注一掷的战术,人类已经无法再负荷战争的消耗了。
“毕竟是那个只会莽撞地向前闯的部长在指挥,虽说他本人也死在那里了,但造成的损失已经没法弥补了。”他用望远镜看见魔兽们慢慢向这边推进。
Cloud在指挥部队转移。
“那群老东西的指示是什么?让我们继续前进?”
他看着Zack,沉默片刻。“撤退吧。”
Zack苦笑了一下。
一路上再没人说话,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未来像这夜晚的原野一样漆黑一片。
夜深之后,他在营地附近巡视,看见Cloud和Zack在说什么,他便走过去询问。
“有人离开了。”Cloud说。
Zack叹了口气。
他点点头,这种事也在意料之中。“几个人?”
“十几个,一个小队的。”
“去睡一会吧,我来守夜就行了。”夜晚的时候魔兽大多不会活动,除了被火光吸引,营地基本都使用最低限度的冷光。
他坐在最高的位置,思考他们该走那条路线回去。
沙沙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是他熟悉的步伐。
“我能在这呆一会吗?”
他点点头,“不睡没关系吗?”
Cloud递给他一杯温水,坐在他旁边。“Zack打呼噜吵死人了。”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有什么话要说吗?”他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聊聊。”Cloud小声说,“前天的时候,我们队有人发了疯,自己跳到魔兽的嘴里去了。”
“嗯,我见过。”
“我第一次看见,之前都是听说的。”
“我还见过有人疯了把朋友杀了的。”
少年的视线转向他。“你在这里多久了呢?”
他在心里算了算,“5、6年吧,大概。”
“我在这里已经2年了,却觉得像过了20年一样漫长。”Cloud以一种缓慢的语调说,“你说,我们还能看到尽头吗……”
他不知道该怎样说,这问题的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突然想到了Zack,如果是Zack的话会怎么做呢……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Cloud的头发,少年明显吃了一惊,但是没有躲开。
“抱歉,Cloud,我没办法说出能够令你安心的回答,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
Cloud摇摇头,“你不需要道歉,我只是……心里很乱,对不起,Sephiroth,还有请不要学Zack,我可能会条件反射地打人的。”
他笑了起来,“那么你觉得Zack会怎么说呢?”
Cloud想了想:“他会说‘怀有希望’。”
“我想也是。”
Cloud长出了一口气,“那么我就祈祷有人来帮我们把那些畜生都灭了吧。”
谁也想不到的是,七天之后,他的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当他们集体忍受“违抗命令”的责骂的时候,地平线亮起了耀眼的光斑。
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重击在魔兽母兽的位置,以那个点为中心,方圆百里的生命都灰飞烟灭。
人类存亡的转机到来了。
见到跟在Sephiroth身后的Vincent,Reno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
“哦,Vincent。”他抬手打了个招呼,“果然跟社长预料中的一样的说。”
Sephiroth没好气地哼了一声,“Rufus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Reno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说实在的,都火烧眉毛了,唉,不说了,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你的搭档呢?”
“你说Rude?他跟着社长先过去了的说。”
深夜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Reno把车开得快要飞起来了,等到了目的地,Vincent下车一看,他们此时正站在了位于Midgar中心的神罗大楼前。
Reno走在前面,他们一直来到楼顶,中央的空地上停着一架直升机。
Reno大声喊了些什么,与此同时直升机亮起了灯光,把停机坪照得通亮。
Sephiroth看向Vincent,Vincent以为他有话对自己说,结果两个人都一阵沉默。
Sephiroth 叹了口气:“你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吗?”
“没有必要,我只要知道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有我需要的真相,这就足够了。”
“你总是这样毫无防备……”Sephiroth皱起眉头。
“别担心,Sephy。”
这个突如其来昵称让Sephiroth心中一跳。
“在淹没膝盖的泥泞之地里摸爬滚打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习惯了。”屋顶上强烈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即使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双红色的眼瞳依然灼灼发亮。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他们升上高空。从窗子向下俯瞰,深夜的Midgar依然灯火通明。在那一刻,Vincent的心中竟有些依依不舍,但很快这淡薄的感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未知前路的不安。
他看向Sephiroth,对比分明的光影使得银发男人的侧脸更加坚毅。
感受到从旁边传来的视线,Sephiroth没有回应,事实上对于带上Vincent是否是正确的这一点他仍然在纠结,然而事已至此,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对于选择的权利,他在进入实验室的那一刻起就被剥夺了。
Memory-13
他敲响了房间的门,在得到允许之后,他走了进去,看见金发青年在灯光下书写文件。
代替在战争中死去的“组织”的Boss,是Boss的儿子——Rufus。
“组织”现在已经扩张了很多,貌似已经替代了原本的政府,他不太懂这些。
Rufus放下笔,抬起头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听其他人说,你不打算解散部队?”
“是的。”
“为什么?如果要组建私人部队的话,只要有人愿意留下来就可以吧。”
Rufus笑了,“我知道你问的原因,我也知道很多人的不满情绪都要把屋顶炸开了。”他揉了揉眼睛,露出些许倦容,“我,我们需要士兵,需要更多的人。”
“为什么?战争明明……”
“它没有死。”Rufus打断他的话。
“它……你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个‘它’,我派人去调查了,那里仍然存在生命的痕迹,但很遗憾,它生成了类似结晶体的防护层,那东西比水晶还坚硬,我们现有的力量根本无法破坏。”
“也就是说,它可能还会醒来。”
“没错,它或许沉默一年,或许沉默一百年,谁知道呢。”
“把这些告诉他们,这个实在是……”
“我不能,我不能让这个消息扩散出去,Sephiroth,想想看,人们刚经历过这么大的劫难,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好好活下去,这时候再浇上一盆冷水,以后的日子都充满了惴惴不安,仿佛时时怀揣一枚炸弹过活,那么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沉默片刻,“我不知道,我想象不出。”
Rufus叹了口气,“抱歉我忘了你……算了,总之估计就是一团乌烟瘴气,根本没办法建立秩序,没有秩序就更谈不上发展,这个世界的文明已经被重创了,再这样下去整个社会都要退化到原始,等那家伙醒了再打一次,人类可真要灭绝了。”
他知道Rufus说的是对的。“可是你不说的话,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就算赌一把吧,我得用些强硬手段,毕竟我手下的人有限,看看到底能约束住多少人吧,确定留下来的人,我会告诉他们事实,并且让他们一步也不能离开这里。”Rufus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好了,如果你的问题结束了,那么轮到我的问题了。”
他有点惊讶,Rufus身上有着跟他父亲相似的气场,与杀气不同的,一种稳重的压迫感。
“Sephiroth,你的选择呢?”
“我?”
“你听见我刚刚说的那些了,而且作为强大的战力,我很需要你。”
“我……”
“我希望维持我们现在良好的关系,与你为敌的代价太大了。”
他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Zack,Cloud,大多数人都是恨不能马上离开这被诅咒的土地。”
“是的,”他点头,“我原本就是想说这件事的,我希望你能让他们离开。”
“哦?你确实有这个筹码来跟我谈条件,那两个人的等级超过其他人太多,控制他们也挺麻烦。嗯……这样吧,我给你们特例,你可以把今晚的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
如果他还留有以前的记忆,他会发觉Rufus这么明显的小花招,什么都不对Zack和Cloud说。他的话语,最终成为了他们的枷锁。
为什么呢?自从Sephiroth 来道别之后Tifa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银发男人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就连她旁敲侧击的追问都用一种冷淡的态度回避了。
“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再见,Tifa。”
“等……你还会回来的,对吗?”面对她的急切,Sephiroth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内心的不安急剧增加。
她跑到隔壁去,Cloud和Zack都在。
“Sephiroth他……他要离开这里吗?”
“嗯。”她的青梅竹马看了她一眼,就开始回应起生意上的电话。
“Zack?”
“啊,他是这样说的。”Zack在笑,但是那笑容一看就十分勉强。
“他是这样说的?”Tifa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究竟要去哪里?你知道的对吧?”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Tifa,我不能说。”Zack的笑容渐渐消失。
“那是不能对我说,还是不能对任何人说?”
“任何人。”Zack像逃避一样快速从她身边走过,“拜托,Tifa,不要再问了,我们很难过,真的,无论是我,还是Cloud都是,但是我们什么都不能说。”
门外响起摩托车驶远的声音。
她负气地摔门离去,第二天发生了令她更加震惊的事情——Vincent也离开了。
“是吗,他们都不肯说啊。”Aerith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她看见Marlene担忧的脸庞,于是笑了笑,接过女孩手里的扫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别人也没办法强求。”
“Aerith。”
“怎么?”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Aerith转头看过去,酒吧的女老板背对着她站在吧台后面,耳边有一缕头发没有扎好。
“Tifa?”
“‘不能说’即是意味着有危险,难道不是吗?我都知道,他们有很多‘不能说’的事情,这句话像万金油一样能回答所有的问题,他们总是这样……这样搪塞我,我在想自己究竟能不能等到这句话失效的那一天到来。”Tifa低着头,说完她有点后悔,自己正像个小孩子赌气一般对别人发牢骚。
她需要安慰,但她从自己期待的那个人身边很难得到。
因为他们都在逞强。
身后突然传来物品落地声和快速的脚步声,在她回过神之前,她被另一个人抱住了。
“A……Aerith?”Tifa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偶尔这样也没有关系哦,Tifa,总是紧绷着的话会断掉的。当我们没有选择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等待,不是吗?这是我们大家之间的信任,当那些不得不向前走的人走出去之后,留在原地的我们将守护好他们可以回来的地方。”
“我们……可以等待吗?不去追寻也没关系?”
“嗯,可以的,当然是可以的。”Aerith笑着说,“我很喜欢Tifa充满活力的样子哦,所以,等他们都回来之后,提出些任性的要求,当一次‘一日女王’怎么样?”
Tifa忍不住也笑出来:“那你也要陪我,只有我一个人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诶诶,什么女王?Marlene也要当!”
“好啊,我们一起,到时候可要好好使唤他们一次。”
当三个女孩子笑成一团的时候,酒吧的门开了。
Cloud莫名其妙地看着扔了一地的扫除工具和她们笑出来的眼泪。
“有什么事吗?”Tifa揉了揉眼睛,问道。
“我……”Cloud的目光飘忽着,“Tifa,我想跟你聊聊。嗯,就我们俩。”
Tifa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再一次笑了出来。“好。”
在酒吧的后厨,Tifa一边清洁水池一边等着另一个人先开口。
“Tifa……”
“嗯?”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我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金发青年用指尖轻轻点着台面上的一个凹陷。
“如果只能选一句话,你会说什么?”她打开水龙头冲洗,没有看他。
“我爱你,Tifa。”
啪嗒,手里的刷子掉了下去。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的人,金发青年依旧如同一泊平静的湖水,温和的蓝色水面,清晰地反射出她满脸的慌张。
“啊……那个……”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滚烫,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人真是太狡猾了啊。
流出的水哗哗作响,她的头脑里突然产生了想把头放在水龙头下面降温的想法。
“对不起。”Cloud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让你困扰了吗?可……如果只能选一句,那这个就是最重要的了。”他挠挠头,视线逐渐转移到门口。
他要逃走了!Tifa混乱一团的大脑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不行!
水池里发出的响声惊动了他,在Cloud回头的瞬间,女孩冲过来抱住了他。
“别走。”
“我……我没打算走……”Tifa的臂力勒得他有点呼吸不畅。
“别走……尽管我很想这样说。”Tifa抬起头看着他,虽然眼角带着泪水,但她在笑着。“Cloud,我希望终有一天你能够回来,回到这里。”
金发青年轻轻捧起她的脸,“我会的,Tifa,”他亲吻了女孩,“我答应你。”
Vincent一直注视着飞机的窗外直到天光大亮,太阳升起,地面上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连绵的山脉横跨大地,一直延续到地平线尽头,仿若一道天然屏障,山峰的一侧像是被巨大的刀劈砍过,留下了陡峭的岩壁和深渊。
他看见了人工的建筑,还有成队的士兵和陆行鸟。
直升机在一片废墟的空地中降落。
“欢迎来到这里。”走下飞机,Reno做了一个夸张的姿势。
“这里是……”踩在破碎的瓦砾上面,Vincent极目远眺,他们正好处于山峰的起伏消失于地面的位置,前方是一片平原。
“这里是‘前线’。”
没等Vincent弄明白这个词的意义,身后另一个人走过来。
“Rufus在哪儿?”Sephiroth问道,他握着长刀,眉头紧紧皱着,一夜之间,那个亲切温柔的青年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强硬的肃杀之气,像他的武器一样。
“在会议室,老地方,你还记得吗?”
Sephiroth 看了Reno一眼,后者不由得退后了半步。“当然。”他说,然后转头看向Vincent,“你可以先熟悉下这里的环境,至于Rufus,这场会议估计要持续到晚上,那之后你再去找他吧。”停顿了下,他又说了句“保重”,然后径直向前方那栋最高的大楼走去。
“呼——”Reno长出了一口气,“比起那家伙,我更宁愿跟你呆在一起的说,走吧,Vincent,我先带你去休息的房间吧。”
一路上Reno不停地向Vincent介绍各种设施的功用,偶尔跟擦身而过的士兵攀谈几句。
Vincent注意到几个士兵的身上有伤。“这里的敌人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Reno停止了他的喋喋不休,“Midgar郊外的怪物,见过的吧?”
“嗯,是那些东西吗?”
“是的,我们的敌人一直就只有它们。话说啊,你的枪法很厉害的吧,因为这个所以来加入我们的?”
冰冷干燥的空气中有干涸的血的气味,以及硝烟。
“不是,我是来找我失去的记忆,Rufus……他似乎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诶?这样吗?”Reno有点失望地回答,“我是搞不懂社长怎么想的了。”
他们来到一栋楼的上层,这里的屋子布置得十分简单,除了床和桌椅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条件就是这样,凑合一下吧。”
Vincent点点头,他对居住条件倒是不太介意,只要有个挡雨的地方就足够了。
从窗外向外望去,能看到平原上的分布的防御工事。
“那些人说神罗拥有私人军队,就是这里吗?你们一直在这里抵御怪物的入侵?”
“是的。”
“那为什么不解释清楚,我记得Rufus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对这里只字未提。”
“因为还不能说。”Reno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这种事超级麻烦,但没办法。”
Vincent思考片刻,低声自语:“‘不能说’即意味着危险。怪物入侵。你们把Sephiroth找回来。难道……”他看向Reno,“难道战争的事态变严峻了?”
Reno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上一次战争的事情吗?”
“有听说过,也见过一些遗留下来的痕迹。”
更多的是从Sephiroth身上感受到的,他想。
“那就好办多了。”Reno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恭喜你。”
远处传来一声炮击。
“你将会亲眼目睹第二次战争的爆发。”
“改良的炮弹和基座,精确度有了很大的提升,攻击范围也更广。”
Rufus点点头,“那么即刻开始进行量产,对现有型号进行逐步替换,替换下来的把它们放到第二梯队留作备用。好了,下一个议题是什么?”
“关于……”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正在论述议题的人正恼怒地准备责备打断他说话的访客,却在看见来者之后愣住了。
会议室内的人都愣住了,除了Rufus。
“很高兴在这里看见你。”年轻的总裁微笑着起身致意,并拉过一把座椅放在自己身边。
Sephiroth的目光从长桌旁坐着的那些人身上一一掠过,“很抱歉打断您的讲话,”他对着正站着的那个男人微微躬身,“请您继续吧。”说完他走到Rufus身边坐了下来。
男人回过神来,咳嗽了一下接着他刚刚的话往下说。
在他们讨论的过程中,Sephiroth将获得得信息默默记下。最后,在Rufus说出那句例行的“还有谁有其他问题吗”这句话作为会议结束词的时候,一个男人抬手示意。
“总裁大人,不介绍一下这位新加入的先生吗?”
“想必某些人应该对他还有印象吧,那么我就为尚且对他的面孔陌生的战友介绍一下,这位名为Sephiroth,从此刻开始他将在这里担任将军职位,具有独立行动及支配的权利,他可以调用此地任何资源,无需我的授令。当然,若是与其他部门的管辖发生冲突,则另行协调解决。”Rufus微笑着说,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会议到此结束。”
“这么做好吗,那位军事部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啊。”在其他人离开会议室之后,Sephiroth开口说道。当然除了军事部长之外的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认为现在让他受到打击总比走投无路时面对绝望要好得多。”Rufus将会议的资料仔细整理好,“需要我派人为你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吗?毕竟这么多年了……”
“现在还有时间做这些事吗?”Sephiroth啜了一口早已经冷掉的茶,抬起眼帘看着Rufus,“我知道你开发了很多武器,各种机械,枪支弹药。你的部队里有精明能干的参谋,那位军事部长想必也是一位优秀的指挥者。相比而言,总裁大人,我能做的只有站在步兵队伍的最前端,挥舞我的刀直至战死为止。”
Rufus长久地注视着他,“那就够了。”他只是这样说,“那样就够了,Sephiroth,我亲爱的战友。”
Sephiroth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还有一件事,”在出门前,他回头说,“关于Vincent。”
“他怎么了?”
“你了解他多少?”
面对着充满压迫力的视线,Rufus并未胆怯,“别急,Sephiroth。”他走到Sephiroth身边,像一个老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里他会找回属于他的一切,我——我们都只能为他引路,除此之外,我们做不了任何事。”
“你放下了诱饵,Rufus,因此使得他现在站在了这片充满了诅咒的土地上。”
Rufus微笑着,那笑容像一张面具一样不真实。
“我更愿意将它比喻为路标,在这条路走到尽头之前,谁也不知道在尽头等待着的是宝箱还是怪兽。”
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Sephiroth知道他再跟Rufus辩论下去也只是白费唇舌。
走到大楼之外,暮色将至,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熟悉的沙土气味充满了他的身体,一如多年前他站在这片沙场上,似乎从未离开过。
他看见了Vincent,黑发男人背对着他望着远方移动的陆行鸟部队。
Sephiroth走到他身边。
“Reno呢?”
“他说总裁有事找他。”
“他跟你讲了什么?”
“上次的战争,对这里简单的介绍,以及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险恶场景。”
Sephiroth扬起眉毛:“说说那个‘险恶场景’,刚刚忘记问Rufus了。”
“你刚才去见他了?”
“啊。”
“发生什么了?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
“没,”Sephiroth烦躁地挥挥手,“应付那群人要比杀死100只怪物还累。”
Vincent没有继续追问,“Reno说,根据探测器检测到的生理活性,那个‘母兽’一周之内会苏醒,她脚下的成百上千万只魔兽会像潮水一样吧我们都淹了。”
Sephiroth哼了一声,“这家伙还说了什么更新鲜的消息了吗?”
“他说量产‘战士’都准备就绪,辅以新研发的能量炮,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量产……”Sephiroth抬头看向那几个高耸入云的巨大钢柱,喃喃自语,“要是真如同他说的那样,恐怕就不会叫我回来了……”他转向Vincent,“我们去吃饭吧,早点休息。”
他见Vincent一直看着自己,“怎么了?”
“Reno还讲了别的事。”
“什么?”
“他说,你,当时是最强的‘改造战士’,还有Zack和Cloud……”
“嗯,他说得没错。”
“真让我惊讶。”
“哪里?”
“Zack和Cloud,他们也是……”Vincent用手摸摸后颈,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改造的事情,Reno说了吗?”
“没,他让我问你。”
Sephiroth骂了一句,“让我们先吃饭吧,我实在提不起精神了。”他再次强调,“等下我都会告诉你。”
公共食堂竟然与原来别无二致,在这个所有东西都在不断更新换代的地方,唯独饭菜的味道与当年完全一致,想来待在这种地方的人也基本没怎么有吃饭的兴致。
Rufus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一间屋子里只有两张床,简单到了极致。
“你真的想知道那些事情吗?”Sephiroth问。“你有什么打算?”
Vincent思考了一会儿,“我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即使这不能帮助我找回记忆也没关系。”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Sephiroth轻叹一声。
“我跟你讲过我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对我讲话,我想是不是能找到方法把他消除掉,不然我没过多久就会发疯了。”
Sephiroth盯着他的眼睛看着,然后泄气地躺在床上。“那大概是14年前,魔兽开始出现,后来越来越多,当人类发现难以抵抗的时候,科学家们把重点放在了‘人类改造’上面。将其他物种的基因混入人类基因中,能够将人类的身体机能大幅提高。”
“‘其他物种的基因’是指……”Vincent迟疑地问,他看见对方绿色的眼睛在闪烁着异样的光,令瞳孔显得狭长。
“你想的没错,正是人类的敌人——魔兽。”
“那在我脑袋里的那个……”Vincent按住额头。
“必然是魔兽的一种,你的案例很特别,我无法根据我自身的改造来推断你的。”
“为什么?”
“这种实验的失败率很高,非常高,两种基因会发生排斥反应,从他们开始研究到第一个完美实验体诞生花费了接近三年。”
“第一个完美实验体。”
ShinRa Project.000
看见Vincent脸上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Sephiroth反而露出一丝笑意:“那就是我。”
起始的原点。
自愿来做实验体的少年,长着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容,他签署了协议,被消除了所有记忆。
他的身体,他的生命从此不再属于他一个人。
他站在魔兽与人类的尸体堆上,长刀的闪光照亮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样的画面一闪即逝,耳边传来Sephiroth 的话语,“那时改造成功的战士,编码都是3位数,而你……”
我的只有一位数。Vincent想。
“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编码,最可能的是你的改造系统与我们不同,而且我认识所有的改造战士,但我之前从未见过你,难道你的改造不是为了战争?那又是为什么……”这样说着,Sephiroth陷入了沉思。
Vincent大脑在嗡嗡作响,有什么挣扎着想出来,这超出了他的负荷。
“Vin?”Sephiroth发现了他的异常,“休息吧,别多想。”
他点点头,顺势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那些挣扎着想出来的破碎画面却更多了,仿佛撕碎的纸张漂浮在视野的黑暗中。
嘴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他的眼睛被另一个人的手覆盖住。
“Sephiroth……”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
“我在。”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抬手揪住对方的长发,加深了这个吻。
Sephiroth向后拉开点距离,他在笑着,但那笑容一点温度也没有。
他再次亲吻了Vincent,用双手捂住Vincent的耳朵,说了一句话,Vincent没有听到。
“晚安。”Sephiroth离开了他,关掉了屋子里的灯。
他们各自躺在床上,Vincent很快就开始打瞌睡,在睡着前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刚才Sephiroth说的是“再见”。
早上醒来,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目标是Rufus,但他还不知道Rufus在哪里。
他看见Reno和Rude站在空地上,于是向着他们那边走过去。一只金色的陆行鸟从围场里出来,骑在上面的人是Sephiroth。
银发青年身着戎装,长刀收在特制的刀鞘里,挂在肩膀上。视线在Vincent身上一扫而过,他已经完全变回了一名战士。
Vincent看着他的背影远去,那个方向是山脉的缺口,战争的前线。
“嗨,有什么事吗?”Reno问道。
“我想见Rufus。”
Rude看看手表:“这会儿估计他的脾气不太好。”
“怎么说?”
“起床气。”Reno摊手。
即便如此他还是直接闯进了神罗总裁的办公室,年轻的总裁在喝咖啡,桌子上放着吃了一半的早餐。从黑眼圈的严重程度来看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比较低落,但是Vincent不打算体谅他太多。
“打扰了。”
Rufus瞄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应该更冷静的。”
“我很冷静。”Vincent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这次谈话会很艰难,他刚刚才发现自己比预想得还要烦躁。“请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Rufus放下咖啡杯,用餐巾纸擦擦嘴,动作十分优雅。“我是个商人,Vincent。”
这话在Vincent意料之中。“你想要什么?”
“你。”
“什么?”
“我想要的是你,Vincent Valentine。”
看见Vincent陷入沉默,Rufus满意地笑了。“你已经意识到了吧,你是特别的。”
/他在说我/
“因为这个……”Vincent抬手摸到后颈。“这究竟是……”
“你是关键,Vincent,这场战争的另一把钥匙。”Rufus交叠双手,“我需要你的帮助。”
/看上去这小子知道不少,别忘了你的目的,伙计,你被他压在下面了/
“我帮不了你,现在我只想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一点都不矛盾,到我这边来,我保证能帮你。”
“你?”
“Vincent,到这里来,我能把你的一切都还给你,与此相对应,你要帮助我。”
“帮助你……要怎么做?”
Rufus的笑容扩大了,“不用急,目前以你的状态为最优先。”他站起来,走向Vincent这边,“我会让科学部负责人来为你制定专项计划,或许现在可以让我陪你一起过去?”
他走到Vincent身旁,打算握住Vincent的手。
Vincent侧身躲开了。
“不劳您费心,总裁大人。”Vincent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我现在想问的是,你从哪里得知了关于我的事情。”他猛地拽住了Rufus的衣领,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Rufus惊讶地看见黑发男人的一只眼睛发出黄色的光芒,他尝试拖延时间,但对方完全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Vincent拖着他把他按在了办公桌上,“现在,立刻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后背涌起一阵寒意,不过就算在这种形势下,Rufus仍然打算放手一搏,“我说过我是个商人,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至少需要用什么来交换吧。”
只可惜他以往博弈的经验只限用于人类。
黑发男人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的嘴裂开了,露出令人惊悚至极的笑容。
“用你的恐惧。”
当Reno和Rude赶来的时候,Vincent的变化已经结束了,并且开始向人类形态转变了一部分,即便如此,他们在看见屋内的景象之后仍然难以控制地发出了尖叫。
Rufus的脸惨白到几乎透明,他坐在他的椅子上,满脸汗水。
黑发男人静静地看着他。
“去找Sephiroth,跟他说第七观测所,他会带你去的。”Rufus咬着牙说道。
Vincent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最后奉劝你一句,不要打这个身体的主意,你控制不了‘我们’。”他最后说道。
山谷那里驻扎着神罗的军队,防御工事、瞭望塔比以前优化了很多,也增加了不少大型武器。
一名军官看见了Sephiroth。
“长官。”他向Sephiroth行礼,神情有些激动,Sephiroth记起来他是当年参战的战士之一,“很高兴您能回来。”
Sephiroth从陆行鸟背上下来,“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有什么指示吗,长官?”
“没有,在魔兽出现之前我不做任何指示,请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吧。”
“是,长官。”
Sephiroth牵着陆行鸟巡视营地,士兵们显然都听说了他“空降”此地的事情,那些不知道他以往事迹的新兵们怀着不同的心思打量着他。
在一座瞭望塔下,他遇见了军事部长。
“Sephiroth将军。”
“您好,部长大人。”他微笑着回答,完全忽略对方充满了敌意的僵硬语气。“这里的部署与以前相比强化了很多,想必都是部长大人劳心劳力的成果。”
军事部长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我们自然要拼了命去做。不只是我,其他人也一样。”他指了指旁边的一队士兵,其中几个人的制服和武器与一般士兵的不同。“科学部门优化了改造战士的手术,将军大人看着如何?”
“从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
军事部长对着一个军官打了个手势:“机会难得,不如请将军大人现场指导一下,给这些士兵增加点战斗经验,也能为科学部门提供数据。”
这种俗套剧情看来还是避免不了,Sephiroth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军事部长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时间,直接挑了一名战士,其他士兵都看好戏一样地围拢过来。
Sephiroth将长刀挂在了陆行鸟身上,走到空地中央,那名战士带着一把宽剑。
“将军大人不使用武器吗?”军事部长故意说道,“受伤了可不太好吧。”
“没关系。”Sephiroth随手把长发束了个马尾,“比起别人受伤,还是我自己受伤要好一点。”
听了这话,他对面的战士脸色顿时变了,提着剑就冲了过来。
行动速度提升,精准度提升,肌肉力量增强,攻击回馈缩短,那个科学部长还挺行的。Sephiroth一边应对战士的攻击一边在心里点评,嘴角不自觉露出欣赏的微笑让那个战士更加恼火。
宽剑的轨道突然改变,锋芒直逼死角和要害。
Sephiroth眉梢一挑,躲过剑锋后瞬间贴近战士身前,战士只得调转剑柄,在那之前Sephiroth的指尖已经抵住了他的颈动脉。
战斗经验不足,应变能力稍差。Sephiroth在心里补充。
“比当年强了很多,有机会我会当面向科学部长致以我的敬意。”Sephiroth整理了一下衣服,见他气息一点不乱,对面的战士向他敬礼,完全没了之前轻蔑的态度。
军事部长讪讪地应了两句话就走了,这时候突然有个士兵骑着陆行鸟飞快地跑过来。
“Sephiroth将军!”他大声喊道,“长官,有人找您。”
在他后面出现了一辆汽车,卷起的尘土飞扬到半空,这也是Sephiroth不喜欢乘坐车辆的原因之一。
“Tseng?”看清楚驾车的人之后他有些惊讶,心想着难道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相比于Rufus,他与Tseng的关系反而更加近一些。
身为Rufus直属部队的长官,很多事情都是这个男人出面应对,在当年Sephiroth接受改造手术之后被派往前线,Tseng打着“为Rufus收集情报”的名号经常到前线探望他。
上一次看见Tseng的眉头打成死结还是Rufus在他父亲葬礼上笑得开心的那个时候。
“发生什么事了?”没等Tseng下车,Sephiroth抢先问道。
“关于Vincent Valentine。”
“Vincent?他怎么了?”
Tseng示意他坐上来,Sephiroth坐到副驾驶的座位,Tseng把车门关紧,车窗也都关上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意思?”Sephiroth不由得也皱起眉头,Tseng极少会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当时我并不在现场,在现场的人又……。”
“在场的人是谁?”
“Rufus,Rude,Reno。”
“Reno就不说了,另外两个竟然都不能复述发生的事情?”
“他们……我有点怀疑他们的精神状态。”
“你就直说吧,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他们说,Vincent Valentine变成了怪物。”说完他看着Sephiroth,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但Sephiroth陷入了沉默。“看样子,你知道些什么。”
Sephiroth瞥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对于Vincent的事情一无所知。”
Tseng叹了口气:“实话说,对于那个男人,我知道的真不多,都是Rufus亲自动手,对于神罗实验室的历史,他知道的比我多,因为他有仅次于他父亲的权限,在找到Vincent Valentine之后,他似乎将过往的事情关联起来,那是我没办法推断出的,Rufus也很坚决地不肯告诉我任何信息。”
“Rufus都拿他没办法,你还指望我?”
“毕竟你们同居了那么久……”
“别用这个会让人误会的词!”
“好吧,毕竟你们共同居住了那么久,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人就是你了。”
Sephiroth长叹一口气:“那家伙……没伤害他们吧。”
“没,除了造成了严重的惊吓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了,我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Rufus说他让Vincent来找你,还说了‘第七观测所‘。”
这个名词让Sephiroth感觉头脑里有根神经跳了一下。
那是他参战不久后发生的事情,他奉命保护前线的研究人员撤退,Hojo那个疯子……穿着白衣的女研究员……以及一名为了保护她而身受重伤的男性护卫……他带着他们两人逃脱,按照女子的指示来到其中一处研究基地,后来被带走的时候,他看见了门口的的牌子,上面的确写着“第七观测所”。
Sephiroth猛地推开车门,在Tseng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骑上陆行鸟,驱使着它开始飞奔。
这里的设施布置与当年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看见了那个男人。
Vincent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衣服破烂不堪。
Sephiroth收紧缰绳,陆行鸟的爪子把地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当他的影子落在Vincent身上的时候,黑发男人才转过了头看向他。
“他们竟然让你穿成这样到处走?”
Vincent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你没事吧?” Sephiroth俯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却突然动了起来。Vincent用右手掐住他的脖子,脚下绊住他的腿,把他向后推倒在地上。
在机械义肢压住他的脸的同时,正宗架在了Vincent的颈侧。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注视着Vincent散发着黄色光芒的眼睛说道。
“你能伤害的,只有他的身体。”黑发男人露出扭曲的笑意。
Sephiroth听见陆行鸟在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用力推开了Vincent,黑发男人身体晃了晃,破碎的衣服碎片又掉落了不少,看上去有点滑稽,但Sephiroth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的手用力握紧了刀柄。
“你想做什么?”
“别激动,我就是想帮帮他,可惜他的精神太弱了,接下来交给你了。”黄色光芒退去,Vincent陡然瘫软下来,Sephiroth连忙托住他,黑发男人短暂地失去了意识,Sephiroth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两人坐了一会儿,Vincent的睫毛轻颤着,血红的眼瞳缓缓睁开。
Sephiroth拂去他额前的头发,替他擦掉脸颊上的灰尘。
“唔……那个该死的东西。”Vincent按住额头。
“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特别是一想到我刚才变成了个怪物……”
“好在你还能变回来。”
Vincent晃了晃头,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几乎半躺在旁边人的身上,连忙坐直了身体。“Rufus说……”
“我知道,Tseng告诉我了。”
Vincent看着他:“你会带我去吗?”
Sephiroth停顿了一下,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他至今仍然记得当年他踏上战场所杀死的第一只魔兽的样子,他也记得那名女性研究员的样貌,但她身旁的男性护卫的脸却是一片模糊。
那是当时的他不曾留意过的。
他仔细地打量着Vincent的脸。“难道你……”
“嗯?”
未出口的话语被陆行鸟的叫声打断,它拍打着翅膀用嘴去顶Sephiroth,Sephiroth从它脖子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颗野菜扔给它,它才安静下来。
“没什么,能坐到它身上吗,我带你去。”
目前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乘坐陆行鸟,即便背上没有鞍座,骑起来也十分平稳,他身上披着Sephiroth的外衣,脚踝裸露出来的皮肤蹭到陆行鸟翅膀的羽毛,有点痒。
Sephiroth牵着缰绳走在他们右边。
“你去了那边?那个……缺口那里。”
“嗯。”
“情况怎么样?”
“你问哪一方?我们?还是它们?”
“双方都。”
“Rufus做到了他能做的最大努力,无论是人力还是武器,这些是目前的极限了,至于魔兽那边……我不太清楚,但感觉不太好。”
“为什么?”
“太安静了,山另一边的荒原,一只魔兽都没有。”
“暴风雨前的宁静。”
“应该是这样。”
“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时间……”
Sephiroth回头看向他:“别这么说,姑且让我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他抬手指着前方,“我们到了。”
这个研究所已经被废弃了,这里是靠近前线的基地之一,当Hojo死后,没有人愿意再接近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尽数搬走,设施的外部结构已经风化残破,内部由于坚固的构造,还算保存完好。
门口的牌子勉强还能看出一个“七”字。
Vincent跟在Sephiroth后面,两人向着设施深处走去。
“Rufus还说了什么其他的吗?”
“没有,他只说了这里的名字,然后让我来找你。”
“那家伙不是喜欢猜谜的人。”通道两侧的门大部分都损坏变形,无法打开,Sephiroth忽视了它们径直向里面走,他们进入一个大厅。“想必你要找的东西应该在很明显的位置。”
他站到墙边,让开道路。“你能想起什么吗?”
这里只剩下一些桌椅和柜子,还有些凌乱的文件夹和纸张,上面满是厚重的灰尘。
Vincent慢慢查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现在你是否找到生命的意义了呢,Vincent?
耳边似乎传来女子的声音。
“Lucrecia。”
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空间里,让Sephiroth心里一跳。
这个名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女性研究员,在他重启后的人生最初的空白中,她留下了浓重的印记。
那么Vincent果然是……有些线索似乎可以联系起来了。
当年的男性护卫身受重伤,却在这个设施中由于“某种”原因不曾死去,这个原因多半是他体内的“魔兽基因”,而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Lucrecia。这应该也是Rufus想要利用的因素,但不知出了什么差错,Vincent辗转来到Midgar,并且失去记忆。
Vincent从纸堆的旁边拿起一个笔记本,唯独这个本子的灰尘很少,似乎已经被人移动过。
封面上的名字是“Lucrecia”。
Sephiroth想要过去看看,在他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声悠远的呼啸响彻天地之间。
那声音空灵而缥缈,似一缕轻纱从耳畔飘过,但却勾出了某些人心中埋藏的恐惧。
那些经历过第一次战争的人们,都会将这声音深深印刻在灵魂里。
那是魔兽母兽的呼唤。
它、它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