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
当Sephiroth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正值梅雨季节。他赶了一夜的路又冷又饿,想找个地方休息,但他同时也闻到了那股令人极端厌恶的气味。他叹了口气,想着至少找个地方先让他把冻僵的手缓和过来。
路边有个小店还开着门,粉红色的招牌让他犹豫了,抬头看看雨水从黑色的伞上面的破洞里直线流下,他把伞收了扔在门边,走了进去。
店里的两个女孩完全没有因为他带了一地泥水而表现出任何厌恶。
“抱歉,我很快就走。”
“没关系的,反正也没什么客人。”女孩端上来一杯茶,“要吃点什么吗?除了甜点我们这里也有快餐。”
他向窗外望了望,气味已经远去。大衣的衣摆在滴水,他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边角也被水浸湿了。
“我不确定这些钱够不够……”
女孩笑着把他的手推了回去。“作为今天唯一的一位客人,给您特别招待好了。”
天色昏暗下来,明明下午5点还没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了。小镇里死气沉沉,充满了阴冷的氛围。
“这附近有旅店吗?”
另一个女孩在打扫他留在门口的水迹。“有是有,不过在镇子的另一端,走过去估计要20分钟。”
雨下得更大了,整个世界都充斥了洗刷的声音。
“Tifa?”
“怎么了?”
“这位先生在找住的地方,楼上的屋子先借给他怎么样?”
名叫Tifa的黑发女孩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打量了Sephiroth一会儿。“好啊。”她说。
“先生,您认为如何?”扎着马尾的棕发女孩说,“屋子是很旧了,但是是干净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 Sephiroth说,他摘下眼镜仔细用餐巾纸擦干,然后把手伸进衣服内侧口袋,握住了枪,“不过,你们这么容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我觉得还是不太妥当的。”他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棕发女孩惊讶地看着他,突然她拖把一扔,“别过来!”她尖叫了一声,双手向前做了个“推”的动作,这时Sephiroth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黑发女孩从厨房里冲出来,“你这家伙想干什么!”她大喊着揪住Sephiroth的衣领,即使Sephiroth比她高出好多。
在Sephiroth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摔了出去。
窗外的雨密集成帘。
Sephiroth一边揉着腰一边帮忙把被他撞飞的桌子摆回原来的位置,他的眼镜险些碎了。
“嗯……对不起啊。”Aerith笑着说,“你刚刚气势汹汹的,我就以为……”
“是我不对,职业习惯。” 原本还以为是某种陷阱,干这一行时间越长就越容易神经质。Sephiroth心想。
“职业习惯?先生您是做什么的呢?”
“我叫Sephiroth,我是来……” Sephiroth他看了看Aerith,“是来抓一些普通人抓不到的东西的。”
他这样一说,Aerith露出了然的神情。“终于有人肯帮我们了。”
“有多久了?一直没有别人来过吗?”
“快一年了吧,听说有驱魔人来过,镇长也请了神父,但都没有用,人越来越少。失踪的,逃走的。”
“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Tifa说,她把餐盘放下,食物的香气驱散了湿冷带来的不快。“我和Aerith,我们决定坚持到最后。”
Aerith双手合在胸前,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白光,驱散了店里的阴影。“我们相信神会听见。”
老旧的地板吱嘎作响,尽管如此,能冲个水热澡实在是让Sephiroth心怀感激。
神会听见……
这是心怀善意之人的希望。
神不会听见任何声音。
他把枪拆开,每个零件都仔细保养了一遍。银弹的数量还算充足,镀银的匕首也被擦亮。他有种预感,盘踞在这个小镇里的东西会是个棘手的家伙。必要的时候……
他挽起袖子,手臂上纹刺着繁复的花纹,让他感到阵阵疼痛。这时他忽然瞥见街道上有什么在动,他把脸贴近窗子,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一个人在缓慢地走着。
这太奇怪了,这种时候还胆敢在街上走动的会是什么人。他努力想看清楚,但密集的雨水加上暗淡光线让他失败了。
很快那个影子就消失在巷子里。
被褥干燥温暖,他睡得仍然很不好。
他能听见萦绕耳边的斥责和怒骂,那些肮脏的语言像垃圾堆的污物一样从他的头顶流过身体的每一处。相比而言,付诸于身体的疼痛似乎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就算他醒来,心脏依然在剧烈地搏动着,有那么一会儿,他陷于模糊的视野中,失去了对肉体的掌控。
突然浓烈起来的气味唤醒了他的神志,有人敲门,他猛地坐起来。
“Sephiroth先生?”是Aerith的声音,“镇长说要见你。”
他来到一楼,镇长和另外几个人在店里,脸上满是焦躁不安。
“先生!”镇长看见他仿佛沙漠里干渴了三天三夜的人看见水一样,“先生先生先生,您可来了,我就知道教会不会放弃我们……”
“教会?”Sephiroth皱眉。
“您不是教会派来的神职人员吗?”
Sephiroth冷笑:“我看起来很像吗?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相信教会的人,他们有派人过来吧,然后呢,那人的所作所为你们也一清二楚,却还是在那里自我欺骗。”
“这……”镇长与旁人面面相觑。
“别想着教会了,也别指望他们把钱再吐出来,那些家伙现在自身难保,没空理你们这些乡下人。”
“那……那你呢?”镇长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你能帮我们吗……先生,你会的吧,这时候到这里来,你会帮我们吧!”他用手抓住Sephiroth的衣服,被Sephiroth甩开了。
“我可以,但是我为什么要做?”他走到门外,视线在其他人脸上扫过,“我没猜错的话,这事情是你们自己酿成的吧?”他盯着镇长,“贪婪的下场,触碰了不该碰的禁忌,违背约定,难道不是吗?”
镇长的脸色一片惨白,汗水直流,他的腿抖得随时都会倒下去。
“就、就算这样,也请你帮帮我们吧,总不能看着剩下的人都……”一个人说道。
“你们可以选择离开。” Sephiroth说。
“哪有那么容易。”另一个人反驳,“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一家老小,哪能说走就走。”
“就是啊,到外面怎么生活,那些没良心的人一个个跑得快。”
“是啊是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为自己的悲惨境遇忿忿不平。
Tifa和Aerith站在墙角,神色黯然。
“当初你们选择了这条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能否为这个后果负责呢?”
他声音不大,却令众人瞬间安静,他们看着Sephiroth,眼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请回去吧,我想安静地吃个早餐。”他在门边的位置上坐下,阳光透过阴云的边缘照下,落在他的肩膀。
人们满满地散去,他听见有人在低声地咒骂。
“对不起……”Aerith站在门前,长长的睫毛像被打湿了的蝴蝶翅膀,“那些老人找到了古时留下来的巫术,传说曾经有人召唤出恶魔做了交易,一夜暴富,镇长就……我没能阻止他们。”
“别担心。”银发青年慢慢喝着杯子里的热牛奶,面包的香气令他身体里的细胞在欢欣雀跃。“我会搞定的,用来抵我的食宿费,够吗?”
Aerith笑了出来,“住一年也够啦。”她轻声说。
中午的时候云层完全散开,直射的太阳令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他万没想到邪恶的生灵竟然在大白天也会出现。
小巷子的深处,安静得连蟋蟀的声音都没有,静得可怕。
阴影中伸出一条触手,卷住了他的腿。
回过神来Sephiroth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大屋里,脚碰到的地面并不是地板的触感,这里是邪灵制造出的空间。
这是最坏的情况。
如果邪灵不现身,他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他用枪射了一发银弹,空气中出现水状的波纹,空间没有破裂的迹象。他用匕首切割墙壁,如同碰到金属。他看着天色变暗直至夜幕降临,视野看见范围越来越小。
这时,另一个人凭空出现了。
砰一声,他落在了地上,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很破旧。
Sephiroth警觉地举起枪。
那个人抬起头看着Sephiroth,他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你能杀了我吗?”那个人说。
“什么?”Sephiroth愣了一下。
那个人站了起来,Sephiroth突然发觉他就是前一晚夜里在街道上闲晃的那个影子。
“你是什么人?”
“我叫Vincent。”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在寻找‘那个东西’,”Vincent说,“我跟着它的气味,一直走到这里。但你是谁?”
“你是驱魔师?” Sephiroth把枪口放低了一点儿。
“不,我是个普通人。”
“普通?”Sephiroth冷笑一声,“普通人可没办法闻到邪灵的气味,也不能走到这个领域里。”
“嗯,你说的对。”Vincent点点头,“就算是这样吧。”
“所以你究竟来做什么?”
Vincent理了理又长又乱的头发,“我来寻死。”
“啊?”Sephiroth感到一阵烦躁,从Vincent身上他能感觉到一些什么,就像他能感应到邪灵一样,类似的存在彼此之间会有呼应。那种感觉并不清晰,他觉得Vincent非常可疑,很可能是邪灵造成的幻觉。
于是他开枪了,子弹打中了Vincent心脏。
红色的血液流出来,Vincent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Sephiroth皱眉,他慢慢地走过去。妈的我不会搞错了吧……他想着。
突然间邪灵出现了,血的气味把它吸引了过来,庞大的灵体趴在Vincent的尸体上大咬大嚼。这给了Sephiroth充足的时间,他摆了个阵直接把邪灵净化了。
空间消失,他们仍然站在小巷子里。蒙蒙细雨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看着面前黑发男人残缺不全的尸体,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他说,然后走到巷口,思索着怎么给这个叫做Vincent的人收尸。
“唉,果然还是死不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差点让Sephiroth跳起来,他回头看见Vincent坐在地上,“衣服又坏了,这下可难办了。”他整理了一下还能挂在身上的布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头。
“你……”Sephiroth谨慎地看着他,Vincent身体上的损伤全部恢复如初,只剩下些淡淡的疤痕,他的眼睛依然富有神采,完全不是僵尸的状态。“你究竟是什么?”
“一个死不了的人。”Vincent平静地说,“仅此而已,就算把我的头毁了也没用,不信你可以试……”
小巷子里响起一声枪响。
脑浆溅到了Sephiroth脸上,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倒在地上,破裂开的头颅一点点复原,想倒带的镜头,然后他又吃力地站起来。
“浪费了你的子弹。”Vincent摸摸头发,那上面混合着血和脑浆。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Sephiroth觉得头很疼,雨开始变大,他想回到温暖的房间里睡一觉。这是噩梦,醒了就好了。他对自己说。
然后他的衣服被人拽住了。
“等一下。”“噩梦”说,“你把我弄成这样。”黑发男人对着自己的身体比划了一下,“你得负责。”
“你成功了对吗?”一踏进店门,Aerith就兴奋地说道,”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消失了。“
Sephiroth点点头,湿漉漉的刘海贴在他的脸颊。
Aerith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看见了Sephiroth身后的人。”你是……“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两人。
”是我救回来的,“Sephiroth轻描淡写地说,”请允许他到楼上的房间过夜。“
”当然当然,可怜的人。“Aerith连忙找了额外的毛巾和被子,”只有这么一间空屋子,委屈你们两个挤挤了。“
黑发男人拉扯着身上仅存的布料,局促地笑笑,”感激不尽。“
雨很大,Sephiroth把头靠在玻璃上,停着外面密集的雨声。
”你的刀子可以借给我吗?“浴室里的Vincent问道。
“寻死也请换个地方。”
“我是想修修头发。”
Sephiroth叹了口气,翻了一把还算锋利的匕首,看着Vincent笨拙地把长发一缕缕割断他总算明白为什么Vincent的头发这么杂乱无章了。
“为什么不去理发店?”
“我没钱。”
“因为你想寻死?那你也没有剪头发的必要了。”
“但我现在还死不了啊。”
Sephiroth倚在门边看着黑发男人的身体,白皙的皮肤,疤痕都消失不见了。肌肉形状不明显,体型偏瘦。
“怎么了?”
“没,我是想看看你有什么不同之处。你讨厌这样?”
“没什么?”Vincent转过身来坦然地面对他的视线,“你要是能看出点什么来我会很高兴。”
事实上Sephiroth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从表面来说Vincent简直太正常了。
他把手放到Vincent的胸口,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节奏规律,身体的温度也适中。除了那若有若无的黑暗气息,像一层布笼罩着他全身。
黑色的断发落在他的手腕上。
“我来帮你。”他终于忍不住接过了Vincent手中的刀。
Vincent对着裂成三块的镜子查看自己整齐的鬓角。“好多了,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手艺。”
“以前剪过羊毛。”
Vincent转头看他,血红色的眼睛让他联想起会使自己胃部不适的东西。
“洗好了就快点出来。”Sephiroth皱起眉头说。
浴室里干净得仿佛不曾有人使用过,出了残留在瓷砖墙壁上的水汽。
他听见Aerith敲门进入房间的声音,等他洗好了出来,Vincent在床的一端裹着被子,桌子上剩下一套空的餐具和一份没动过的饭菜。
“Aerith送来的。”
Sephiroth点点头,“我以为你不会有进食的需要。”他一边用毛巾檫着长发一边说。
“饿死的滋味不好受,而且对我也没用。”
“试过火烧吗?”
“试过,十几年前那帮人想把我架在火刑柱上烧,没用。”Vincent说,那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是太疼了,真的,那些被当做女巫烧死的女性……”他把头枕在胳膊上,闭上眼睛,乌黑的头发更衬得他皮肤苍白。
Sephiroth也没有再说话。
在他打算坐在椅子上度过这个夜晚的时候,仿佛读懂了他的想法,Vincent挪动身体,贴在了墙边。
“到床上来睡吧,不然明天早上我保证你所有的关节都不好受。”
“我不习惯。”Sephiroth说,但床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一到下雨天他的膝盖总是会痛。
“我会很安静,你就当我不存在,”说完Vincent转过身用被子蒙住了头。
纠结了一会儿,Sephiroth选择对自己关节的妥协。
Vincent真的很安静,安静到一点呼吸声都没有,让他很想掀开对方的被子看看那家伙是不是还活着。
他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一如既往充满阴霾。
第二天一早他就上街去,打算给Vincent买套衣服。
镇上的人们打开窗子,纷纷走出家门。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这种变化——一直积压在头顶的不详气息已经消失了。
当他在服装店里的时候,他听见门外传来镇长的声音。
“教会的大人……”
他走到门外,看见一群人聚集在那里,中间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那是教会的人。
“大家听着,是教会的大人赶走了恶魔,你们都发现了吧,这里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围观的人们开心地议论着,有更多的人向这边跑来。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黑衣男人说,“天主在看着我们,因此叫我前来。但是现在有异端在攻击天主,我作为主的代理人,给予你们回报主的机会,请大家献上供奉,帮助主除去他的阻碍。”
听了这话,人们突然安静下来。
镇长又开始流汗。
“可是我们的钱都没有了啊……”有人低声说。
黑衣男人显得很不满意。“既然如此,日后就不要抱怨主不来拯救你们。”
镇长慌了起来,人们也开始骚动。
“你所谓的主也是拿钱行事的吗?”Sephiroth突然高声说,“甚至是拿了钱也不办事。”
人们立刻让开了一条路,黑衣男人看见他,脸上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主是公平的,他看得出谁用心,谁敷衍。主不是万能的,他只能庇佑用心之人。”
“直说吧,他只是个贪财的老头子罢了。”Sephiroth鄙夷地哼了一声,“你们那套也就对乡下人管用,连这种穷乡僻壤也愿意来,看来真是走投无路了。”
黑衣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说:“异教徒。”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Sephiroth脸上。
“异教徒。”
“异教徒”
“看他的眼睛……”
“异教徒。”
“滚!”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老人突然喊道。
人们的情绪爆发了,有人扔了块石头,正砸中了Sephiroth的额头。
血流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用冰冷的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视而过。
“多谢。”Vincent把他带回来的衣服裤子套在身上,尺码刚刚好,“对不起我真的一点钱都没有。”
“别在意,我现在要走了。”
“你去哪里?”
“这跟你没关系吧。”
“等等,你的脸……你受伤了?”
“跟你没关系。”
他下楼跟两位女孩道别。
“对不起,实在很感谢你。”Tifa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全都看到了,“我们拿不出能报答你的东西,钱都被镇长收走……”
“供我吃住已经是帮我大忙了。”Sephiroth说,“虽然我说这话可能多余。”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我们会考虑的。”Aerith勉强笑笑。“谢谢,”她伸出手碰触Sephiroth的额头,在白光的治愈下,伤口很快恢复了。“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我相信你以后还会听见的。”
Sephiroth愣了愣,他挥了下手,转身离开了。
“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在距离城市不远的地方,Sephiroth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
“我正好也想去那里。”Vincent说,他走上前与Sephiroth并肩,“一个人走不无聊吗?我可以跟你说说话。”
“不需要。”
“别这么说,你要去哪儿?工会?”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
“怎么说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人,这点小事还是知道的。”
Sephiroth看着他,“要不是我亲眼见你活过来,我真的会认为你是个无聊的骗子。”
“我知道我不正常,除了我的身体,我的大脑也是,毕竟它经历了太多,已经超出负荷了。”
“如果你愿意讲讲你自己的事情,我还能容忍你跟我一起走。”
出乎他的意料,Vincent沉默了一会儿。“我只能跟你讲讲我经历过哪些死法,其他的……讲了也没有意义。”
“关于你自己怎么变得死不了了也没意义?”
“我不记得了。”
“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的大脑里没有我如何变成不死之身的记忆,我找不到。”
“你生来如此?”
“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的大脑把一些记忆藏起来了,我说过它不正常。”
“听你这意思,我根本不能相信你。”
“是的。”Vincent用那双深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不要相信我,除非我死了。”
Sephiroth叹了口气。
他们进到城市里的时候已经傍晚了,Sephiroth来到工会领取了他的报酬。
“你的部分。”他拿了一些纸币递给Vincent,“该去哪去哪,别跟着我。”说完他向另一条街道走去,那里有他熟悉的饭店。
但当他在店里坐下之后,发现Vincent依旧坐在自己对面。
“等我吃完饭在发火。”他压抑着把桌子掀了的冲动。
“或者你可以选择杀了我。”Vincent以一种欠揍的轻快语调说道,“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因为心情不好,晚餐时Sephiroth喝了很多酒,他酒量还可以,最后只是头晕加上走路有点飘,神志还算清醒——他自己这么认为,但他显然低估了酒精浓度,以至于Vincent扶着他一路进了旅店客房他都没有反对。
躺在床上,他觉得下身开始有反应,于是他缓慢地爬起来打算洗澡并且解决掉生理欲望。
“要我帮你吗?”
Sephiroth眨了眨眼睛,他摸了一下脸,确定自己的眼镜还在。“你怎么还在这儿?”
“别这样说,我要是不在,你今晚就得躺在大街上了。”
你要是不在我也不至于喝这么多。
Sephiroth推开他,走到浴室里,解皮带的时候他遇到些麻烦,于是他骂了两句。
“别激动,我来帮你。”
在他制止之前另一个人的手就伸了过来,过程中碰到了他的下体,害他打了个哆嗦。
“请你出去……”他刚说完就脚下打滑,直接撞进另一个人怀里。
“你看看,你还是老实闭上嘴吧,这样我还能省点力气。”
Vincent开了热水,水流冲刷着皮肤,他的头脑混沌一片,腿间的炽热灼烧得难以忍受,他用手去抚弄,然后另一只手覆了上来。
他惊讶地发现Vincent的手法比他自己的舒服多了,他的双腿发软险些瘫坐下去,白皙瘦弱的手臂撑着他的身体,把他固定在墙上。在他射出来之后,那只手揉着他的屁股,指尖探进他后面,他最后的记忆是另一个人的那东西顶进自己身体里,带着撕裂的痛和激烈的快感。
然后他坠入梦中。
梦里一片温暖。
这是很久不曾有过的宁静。
Sephiroth醒来,习惯性去摸枕头旁边,但那里空空的。
“在这里。”身边的另一个人说,拿起了他的眼镜,在递过来之前先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我的天。”Vincent捂住眼睛叫道,“我一直以为你这个是平光镜。”
“我没有无聊到携带无用的东西。”Sephiroth坐起来,靠着床头,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微冷的空气。
Vincent半躺着看着他,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觉得现在可以来讨论一下怎么让你死掉。”喉咙又干又哑,Sephiroth清了下嗓子说,“看起来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摆脱你。”
Vincent拿过来一杯水,以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真是该死的体贴。
“我本以为你会愤怒地想要杀死我。”
“这是你昨晚对我做这事的目的?”
“不。”Vincent垂下眼帘,“我是想和你做才做的。”
Sephiroth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掀了被子开始整理那一头长长的银发。暗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体上,让皮肤上的疤痕变得更加明显。
各种切割、撕裂的伤口,以及背后纵横的印记。
“你的伤……不全是工作造成的吧?”
这句话让Sephiroth的动作僵住了。“没什么分别。”他沉默了片刻,说,“要看你对‘工作’的定义是什么了。”
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响动,他感觉到Vincent走到了自己身后,在那双苍白的手攀上肩膀的同时,Sephiroth迅速转身卡住了Vincent的咽喉。
“别太过分了,Vincent先生。”他用充满威慑的语气说,“我默许你昨晚的行为但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你。”
Vincent举起双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他老老实实地道歉,“请带我一起走好吗?所有的正常死亡对我都没有效果,因此我只能探寻非正常的方式。”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去向恶魔期许死亡。”
“那是因为你第一次见到不会死的人类。”
“你知道有多少人穷尽方法想要活下去。”
“我不是他们。”Vincent直视他的眼睛,红色的眼瞳中什么都看不到,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活着了。”
“你自己本身难道不是吗?”
“我最憎恶的,就是我自己。”黑发男人摇摇头,“请带上我吧,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我当做盾牌或者诱饵,这是我唯一能回报你的。”
“闭嘴。”Sephiroth厌恶地皱起眉头,“你要跟就跟着,想死的时候就到一边安静地死。要是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Vincent看着他,而后笑了出来。那笑容就像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Sephiroth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Vincent。
街道上的空气冰冷潮湿,天空中似乎漂浮着一层黑色的雾气,虽然天空中一片云都没有,但阳光也无法带来任何温度。
“你要去哪里?”
Sephiroth走得很快,Vincent在后面紧跟着他。
“去另一座城市。”
“这是……你的下一个任务?”
Sephiroth没说话,Vincent也就识趣地闭上嘴。
他们在城外搭上了一辆货车,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进入城中,后面还跟着一些穿着黑袍的人。
“是圣殿骑士,还有教会的人。”Vincent低声说道,“有事情要发生了。”
“你知道?”
“一种感觉,不仅是这里,整个世界的气氛都变了。”Vincent看向车行驶的方向,空气中的水汽越发浓重,似乎就要下雨了,他缩在木箱后面躲避吹来的冷风。
这时一件外套落在他的头上。
Sephiroth在数口袋里的银子弹,指尖在光亮的金属表面划过,他数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他每次数出来的结果都不一样,尽管那些子弹一共就二、三十发。
Vincent把外套裹在身上,那件衣服被洗得褪色,带着淡淡的皂香。
在一个路口,货车开向了其他方向,他们借着残阳最后一丝光线继续向前走。
“如果地图没错的话,我们应该快走到村子了,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能走到城市。”Sephiroth仔细看着手里那张纸。
“如果地图没错的话……”Vincent嘀咕着。
黑夜降临,四下望去一点灯火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草和一些孤零零的枯树,连虫声都无影无踪。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露宿了,你有生火的东西吗?”Vincent尝试去寻找树枝,但他发现Sephiroth一动不动。他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Sephiroth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动!”银发男人厉声喝道。
在他们前方的黑暗中,有阴影猛地膨胀开来。
Sephiroth挥洒出一些粉末,细小的颗粒在半空中燃起绿色的火焰,阴影的触手被烫了一般缩了回去,但另外一部分贴着地面散开,铺满了干枯的草地。
Vincent望向Sephiroth,在他刚张开嘴的那一刻,阴影卷住他的身体,干脆利落地拖走了他。
绿色的火焰星星点点洒下,附着在物体上便开始猛烈燃烧,周围瞬间变亮,阴影丑陋的样子暴露出来,那是一种普遍的低等恶魔,只是它的体积远远超过了Sephiroth的认知。
“Vincent!”Sephiroth上前想要救回同行者,但他随即想起Vincent的愿望,于是硬生生停下动作。他看着阴影愉快地翻涌,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痛苦。
明明面对恶魔肆虐过后的残骸也能做到无动于衷,面对人类残缺不全的尸体,他不会感到悲伤或是愤怒。
对比恶魔的纯粹,人类在某种程度上邪恶得令人绝望。
火焰明亮的光让他的眼睛感到疼痛。
阴影的起伏变得平缓,他想那东西的“进食”应该差不多了,决定翻出武器将它处决掉。但这时候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恶魔把Vincent“吐”了出来,黑发男人滚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恶魔摒弃了原本应该视之为美味的人类躯体,并且像避开某种禁忌一般远远绕开了。阴影低吼着,伴随厌恶与颤抖,将触手伸向了Sephiroth。
Sephiroth举起匕首,将刻着花纹的刀刃切进阴影,恶魔便开始化为飞灰。绿色火焰攀附在阴影上,很快就将它灼烧殆尽。
Sephiroth找了树枝做了火把,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身处寻找多时的小镇中了,只不过这里的房屋都像被重物碾压过一般,居住的人类消失无踪,只余下少数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一切都被那个恶魔吞噬了。
天空中隐隐传来雷声,头顶不见一片云。
他转了一大圈,确认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后,回到了Vincent身边,Vincent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
Sephiroth带着他来到一处还算保留了大部分的屋子中,升起火堆。
能让恶魔把到嘴的肉吐出来这种事,Sephiroth干了这行快十年,第一次见到,当然在这之前他也没有在同行口中听过类似的事情。
他醒来会失望的吧。他这样想到。
注视着摇曳的火焰,他突然看见男孩年幼的样子,因为罕见的瞳孔和发色,被视为恶魔之子,遭到仇视。自恃德高望重的长者将天灾的罪名强加于他身上,当他被架上高台,人们争相用荆棘鞭打他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人类的脸可以变得如此扭曲恐怖。
那双纯净的莹绿色眼瞳反射出他们真正的样子,那形象与他们臆想中伟大的容貌不符,于是人们开始惊慌,他们用强光照他的脸,逼迫他闭上眼睛。
“戳掉他的眼睛!”
有人喊道。
人们安静下来。
无数只眼睛围绕着他,注视着他。
他奔跑着,用尽全部力量。
但那些眼睛始终都在,在天上,在地面,在树叶中,在花瓣里,在飞蛾的翅膀,在金雕的爪尖。
在他的脚下。
荆棘割裂了他的皮肤,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嘴唇。
他的血肉飞散遍地,唯独那双眼睛完好如初。
两颗柔软的绿色圆球悬停在风沙肆虐的天空中,没有庇护,无处依靠。
他倔强地以此彰显自己的存在,尽管这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没有任何作用。
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该怎样做。
他睁开眼睛,遥远的天边开始发亮,他依然身处最黑暗的时刻。
肩膀被露水打湿了,他缩起身体,想着到城里之后得再多买两件外套。
身边忽然有一片温暖贴过来,之前被盖在另一个人身上的衣服落在了他背上。
半梦半醒中,他向那片温暖靠过去。
不能相信任何人,明明一直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一双手轻轻捧住那对眼睛,将他小心呵护在自己怀中。
他抬头向上望去,视野中一片血红。
那红色中没有悲伤痛苦,有的只是淡漠安宁。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这样竟然也没办法死。”Vincent长叹了一口气,“这面包真好吃,再给我来点。”
“咖啡要吗?”
“要。”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感觉要是跟你客气,反而是对你失礼了。”
“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 Sephiroth嘀咕着。“吃完快点走,在这里呆时间长了会被怀疑的。”
“一个镇子直接消失了这种事,会造成恐慌的吧。”
Sephiroth 望着远方,雷声越来越近,电光隐约出现在山巅。“恐慌早已经出现了,”他低声说,“世界的天平开始倾斜,而原因谁也不知道。”
“教会也不知道?”
“他们要是知道就不会自乱阵脚了,圣殿骑士也只是个摆设。” Sephiroth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肮脏的活都被我们包揽了,毕竟是给点钱就什么都能做的生意。”
“你这话容易让人想歪你知道吗?”
Sephiroth挑了下眉毛,没搭理他。一片枯叶落在他额前的发梢上,黑发男人伸手取了下来,指尖蹭到了他的脸。
“我在想……”
“什么?”见Vincent突然严肃起来,Sephiroth停下动作等着他的下文。
“我在想,你的脸真漂亮啊。”
Sephiroth皱起眉头,然后从怀里掏出枪抵在了Vincent的额头上。
“等等等等,你开枪也是浪费子弹。”
Sephiroth手背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似乎在咬着牙,过了几秒钟他收起枪,转身大步往远处走去。
“喂你为什么要生气啊,我说的是事实。”
“要是遇到下一个恶魔,我会帮他一起杀死你。”
“那还真是谢谢了。”
在路上他们碰见了三三两两的驱魔人,从不同方向向这座城市汇聚而来。
“这不是好兆头。” Sephiroth皱眉说道,其他人同行的邀请都被他拒绝了。
“你们不是同行吗,这样会不会太冷淡了?”
“我可不是。”一个骑着马的男人从旁边飞奔而过,对他身上巨弩和浮夸的肩甲,Sephiroth撇了一下嘴角,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但……你不是在做与他们同样的工作?”Vincent不明白他的意思。
“首先,我没有‘驱魔人’执照,其次,我的目的不是为了猎杀恶魔,我只是在旅行的途中顺便解决它们来赚点旅费。”
“那你旅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Sephiroth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没好气地说。
“反正你们所做的结果都一样,杀死恶魔,保护人类。”
“请你不要胡乱揣测我的想法,Vincent先生,我完全没有什么保护人类的伟大觉悟,只是那些东西恰好挡了我的路。”
Vincent没有答话,半晌突然笑了出来。“Sephiroth。”他认真地呼唤银发男人的名字,“Sephiroth。”
“干什么?”Sephiroth不耐烦地回头,正对上Vincent的视线,他愣了愣,面对Vincent微微笑着注视自己的样子,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多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独自走着,他并不习惯应付另一个距离自己如此亲近的人的存在。
当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情况要比预想的严重很多。城市里的恶魔到处都是,先到达的驱魔人已经自发组成队伍来进行镇压。
Sephiroth径直赶到城中心,那里出现了一个“洞”——连接魔界的门,恶魔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必须要把这个门关上。”他一边用枪射击一边说,“喂,太危险了,快回来,”他对Vincent喊道。
“你又忘了我的身份了吗?”Vincent说,“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好机会,”他向门那边走去,但手臂被一把拉住了。
“等一下,你要到门那边去?你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吗?万一你没办法死去,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那可能比死还要可怕!”
“你知道吗?”Vincent淡淡反问道,“既然你也不知道的话,你怎么能断定那里比这边更糟糕呢?”
“至少我知道这边的世界没有那么难以忍受。”Sephiroth的子弹用完了,他干脆扔掉枪,“活下去吧,Vincent,你期望怎样的生活?没有仇视的目光,没有暴力相向,没有冷眼旁观,这样的世界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能够到达。”他用匕首抵住恶魔的爪子,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尽全力将Vincent护在身后。
他听见Vincent一声叹息。
“那你呢,Sephiroth?”
匕首并不适合用于正面对抗,在他的武器被击飞的那一刻,他清楚地听见耳边传来的话语。
“那你为何又在寻求死亡呢?”
Vincent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开,恶魔的爪子插进Vincent的身体,他仍然看着Sephiroth。
“你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不会没想过有一天遇到这样的场面吧,到这时候你该怎么做呢?”
Sephiroth也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尘归尘,土归土。”
这时候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横扫过来,像一股龙卷风一样将恶魔纷纷撕碎。那是一把重剑,一名金发青年挥舞着那把剑,瞬间将门前的恶魔全部清除。
“你们没事吧?”他走过来,看见Vincent的身体毫发无伤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随即便又恢复如初。
“多谢。”Vincent说,“小心点,估计下一波快出来了。”
“没关系,我正为此而来。”青年将剑背在身后,直接向门走去。
“等等,靠得太近会……”Sephiroth试图制止他。
“我知道。”青年打断他的话,“但是如果不进入到里面,是没办法关上门的。”
“你要进到门里面?”
“是的,我说了,我是为此而来。”青年说道,“倒是你们……”他打量了一下Sephiroth和Vincent,“你是Sephiroth吧?凭借这种廉价道具能活到现在,真是挺不容易了。”
“多谢你的称赞,Cloud Strife。”Sephiroth的脸色很难看。
Cloud沉默片刻,走到他面前,摘下脖子上戴的项链,“虽说拜托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失礼,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将项链递给Sephiroth,“有个女孩带着同样的项链,如果你见到她,请帮我把这个还给她。”
磨得破损的绳子下面系着一块蓝色的石头。
Sephiroth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小镇里的甜品店。
他接过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确实见过她。”
Cloud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还好吗?”
“很好,另一个女孩也是。”
“那就好。”Cloud低声说,“多谢。”他转身向门里走去。
“喂!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也不是一定要进去。”
“没用的,魔界之门从外面根本没办法,”Cloud回头说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上一次我遇见这种门的时候,是我的朋友走进去的,我现在要去找他。”
“找他?人类进入魔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觉得他会活着的,以我对他的了解。”Cloud沉吟了一下,“不去尝试怎么会知道呢,好了,”他挥了一下手,“外面就交给你们了。”
他一步跨入门中,身影消失了。
门开始缩小,但是并没有完全关闭。
Cloud说的是对的,陆续有驱魔人赶来,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作用。
依然有恶魔从里面爬出来,它们在半空中怪叫着,驱赶城里没来得及逃走的人们,捕杀,吞食。
“没办法了。”Vincent说,“这种情况除非整个教团的人都过来。”
“他们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Sephiroth挽起了衣袖,露出左手臂上的纹身。“看来只能试试最后的保险了。”
黑色的花纹仿佛活了一般扭动着升上半空,化作龙卷形状的烟雾,一个身影从中浮现出来。
“你叫我?”黑发的恶魔打量了一下周围,“哎呀,这可真是凄惨。”
“Zack。”Sephiroth呼唤了这个上级恶魔的名字,“请把它们带回去。”
“好说。”Zack弹了一下手指,只是一个瞬间,所有的恶魔都不见了。“哦,原来这里开了个洞,等下我就关上。嗯?”他盯着门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个……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是的,一个驱魔人。”
“哦?这家伙胆子不小嘛,”Zack用手搓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又看见Sephiroth手上的项链。“喂,这个从哪里来的?”他以诡异的速度凑到Sephiroth身边,用长着鳞片的手小心地勾住那条项链。
“是刚才进到门里的那个人的,他叫Cloud。”
Zack睁大了眼睛。“喂喂,真的假的,Cloud?”他的脸上迅速换上了欣喜的神情,“我找他好久,多谢你了,Sephy。这个给我吧。”
“别这么叫我。”
“既然你又帮了我一次,那我就再回报一次吧,有什么需要吗,还是下次再说?”
“他。”Sephiroth把一直沉默着的Vincent拽了过来。“你能找到这家伙死不了的原因吗?”
Zack疑惑地看向Vincent,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呃……Sephy,他的事情,他自己会解决的。我只能说这么多。”
“这算什么回答。”Sephiroth皱眉。
“相信我,恶魔从不说谎。”
天空传来一声雷鸣,Zack抬头看看,“Sephy,我得回去了,”
“请便。”
“你确定不用我帮你处理一下那些……”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周围的人们都在看着他们。
城市里的居民,驱魔人。
明明上一刻还在试图从这里逃离,此刻却像是定格画面一样。
“我要是走了,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应该想象得到吧。”
“说得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
Zack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他露出一个阳光且狡黠的笑容,然后他的身影消失了。
“毕竟我也曾经是你们中的一员。”
魔界之门关闭了。
另一扇门却被打开了。
“看见了吗,他们与恶魔交谈。”
“他们在与恶魔谈条件。”
“那……是不是他们……”
“一定是……一定是……”
“恶魔……”
似曾相似的喃喃低语再度响起,历史总是以惊人的相似度循环往复。
Vincent拉着他的手试图从人群中穿过。
“抓住他!我看见了,恶魔从他身体里跑出来!”
“抓住他!“
“抓住他!”
“恶魔。”
人们拉扯他的衣服,拳脚相加。
混乱中他的眼镜掉了,视野一片模糊,曾经被人用强光照射双眼,给他的视力带来了永久性的损伤。
眼前斑驳的色块晃动,一张血淋淋的嘴却格外清晰。
Vincent的手握得很紧,那一瞬间他突然涌起一阵冲动。
他想在温暖的淋浴下面抚摸那张苍白的脸,告诉那个人,他喜欢他的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枪口。
推搡中他看见有人用枪口对准了他身边那个人,在身体动起来之后,他才想起他身边的人是完全不需要他去保护的。
多可笑啊,一个普通人去保护一个寻死的不死者。
胸口被重重撞击,他向后倒去。
摇晃的视野满是灰黑的烟尘,日光被遮蔽,电光在天空中连成一片网。
闪亮的银色长发没有沾染尘埃,一双手撑住了他的身体。
Vincent从上方看着他,第一次皱紧了眉头,散弹枪将他的背炸开一个洞。
“你如此憎恶人类,为何还要保护他们?”
胸口太过疼痛,现在反而感觉不到痛了。
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吗?憎恶人类……
“是的,我恨他们,我恨那些对我施暴的人类,但是……”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胸腔翻涌上来,从嘴角溢出,那红色与Vincent的眼睛那么相似。
温暖而美丽。
“爱……他们会互相爱着。”
“爱?”Vincent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那是临行前的嘱咐。
那是晚安时的亲吻。
那是对行动不便之人的善意。
那是对满身雨水之人的微笑。
那是阔别十年的诺言。
那是再次相遇时的相视一笑。
“我亲身遭受人类的恶,也亲眼见证人类的爱。”
如果我的生命能让这些微不足道的爱延续下去,那么这就是我生命的价值。
“你说的对,这些我也见过,但却不曾在意。”黑发男人身上起了某种变化,那双红色的眼睛变得深邃。“如果我能够早些遇到你……或许,某些事情是可以避免的。”Vincent抬头望向上方。
天空飘下白色和黑色的羽毛,还未落到地面就化作虚幻的光点。阴云密布,电光闪烁。
视野越来越窄,周围却很安静。
他没看见的是,从他被击中的那一刻,围绕着他们的暴民都被某种力量化为了灰烬,整个城市再无生命,风带着无声的悲叹呼啸而过。
”对不起,没办法再帮你了……“他自嘲地笑笑,”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跟你一点都不相符……虽然我也不了解真正的你,不过,有你陪着的这段路,还不错……“
Vincent握住了那只试图碰触他脸颊的手,直到怀中的人生命消散。
”你的愿望达成了,Sephiroth。“
期盼着被爱,期盼着在寻求爱的路上死亡。
“人类,被宠爱的神之子,我承认他们有被保护的价值。”六枚黑色的羽翼在他背后展开。
空间扭曲,魔界之门再次开启,名为Zack的恶魔从中现身。
”是时候回来了吧,路西法大人。“
Vincent点点头,他取下了Sephiroth的双眼,捧在手中。
银发男人安静地躺着,仿佛沉睡一般,细雨过后,阳光再一次洒落在大地上。有细弱的植物从他的胸口探出绿色的叶片。
生命在此萌发。
”把你的朋友送回去了?“
”你说Cloud?他回去了,虽然我们的镇子也没了,不过没什么,他们一定会活下去的。“Zack点点头,”嗯,一定会的,“
”我有点意外,你没有跟他一起走。“
”我确实想走,不过得先把欠你的恩情还了再说。“Zack指指上方,”那些白翅膀的不好对付,还得你出面才行。“
Vincent笑笑,在宫殿的最深处,银发的男人静静地躺在一张大床上熟睡着,他拉过被子将男人裸露的肩膀盖好,尽管那人再也不会感觉到寒冷。然后他把一副眼镜放在男人枕边。
“对不起,原来的我找不到了,送你一副新的。”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走吧。”Vincent说,仿佛不舍地一直注视着巨大的门关闭,“我们将很快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