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最后一次见到Vincent的时候，Sephiroth还记得。
“如果没认识你就好了。” Vincent点了根烟，很微末地笑了一下。红色的眼睛在夜里微微反光，印出Sephiroth苍白的脸。
打火，点烟。
Vincent喜欢在每次执行任务之前抽根烟。
Sephiroth无言地看着他的老搭档娴熟的动作，偶尔弹掉的烟灰。从这个角度只看的到他的一只眼睛。它泛着红色的光泽，就如同等会他们将要见到的鲜血一样。
Vincent的手法是干净利落并且凶狠的。飞扬的长发，似血的瞳孔，以及见血那一瞬间美丽如同修罗一般的面庞。都让Sephiroth觉得，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生就适合当杀手的人。
记得Vincent说过，杀人这种事不能做多。一杀多了就会迷失自我。
那个时候是Sephiroth刚和Vincent搭档没多久的时候，也是Sephiroth第一次看Vincent笑。如果一个笑能用“冷清”来形容的话，那便是这种笑。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会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个人呐。”
Vincent如是说。
如果是人的话，的确不会如此凶残。但是如果不是人的话，又怎么会露出那样苍凉的笑？
Sephiroth默默地看着Vincent，这个从脸看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男人，究竟是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才活到现在的呢。
Vincent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喜欢窝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听歌，或者看书。和普通杀手一样，讨厌拍照，也不喜欢看电视。
因为方便联络和随时出动，Sephiroth就住在他的隔壁。
两人在平时几乎是没有交集的。
如果不是Sephiroth讨厌做饭。如果不是Vincent正好擅长料理。
如果不是某一天Sephiroth提了一箱方便面回家正好给Vincent撞见。
两人私下就真的没有什么交集了。
“要是给别人知道杀手君平时吃这个，会被笑死的吧。”
“……”
Sephiroth看着面前的Vincent，穿着便服，斜靠在门框上，头发被随意地扎在身后，一脸调侃地盯着自己，那红色的眼睛盯得Sephiroth要无地自容似的，只好用沉默来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进来吧。我请你吃餐好的。” Vincent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门槛的位置。
从来没进过Vincent家，出乎意料地整洁和简单。
虽然和自家的构造一样，可是给人很苍白的感觉。
居然连台电视的都没有。最大的柜子用来装的是CD。还有一台黑色手提，连着红红绿绿的线路。
孤零零，的感觉。
Sephiroth有点不舍得地放下手中的泡面，转身看见Vincent已经走进厨房，熟练地扎上围裙开始操练。
直到今天Sephiroth才发现，他的这个搭档在白天的时候居然是这副模样。
苍白、纤细、高挑、无害。
看着看着，Vincent听到Sephiroth “噗嗤”一声笑，扭过头去看到Sephiroth斜着嘴角。
他说。
“要是人别人看到杀手君这个样子，才会被笑死吧。”
一周基本上能接到两次任务。
如果完成得好，再加上酬金丰厚的话，一个月的生活可以不用愁。
Sephiroth喜欢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在他眼里，杀人也只是赚钱的方式。而他的特长就是拿枪，和普通人的特长没什么本质区别。
Vincent喜欢在目标身上多嘣几枪，而Sephiroth则偏好一枪致命。
这个定律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Sephiroth看见他的搭档举枪的瞬间苍白胸口的点点红印的时候，他的手抖了一下。
然后那一次，他打了很多很多枪，血溅得到处都是。
Vincent皱了皱眉头，示意Sephiroth不应该在这里逗留这么久，却被S一把甩开。Vincent看见了，Sephiroth眼中带有浓重的厌恶。
“我不管你了。” Vincent丢下这句话。
Sephiroth看着Vincent转身，跳出窗口，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生气。无边地怒火像是要把他烧着了一样。他看着地上早就血肉模糊的尸体，又开了几枪。
然后警察来了。
“最近行动的时候总是会遇上警察。”
“Sephiroth你干什么傻事——差点被抓——你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内奸。”
BOSS这样说。
引来警察的Sephiroth，被扣了一个月的钱。
Sephiroth并不算喜欢吸烟的人。可是最近几天，他闷在家里一直抽。
脑袋里不断不断重复的是那天和Vincent执行任务的时候，对方胸口暧昧的红印。还有那天风很大，Vincent没有扎头发，疯长的发丝就这么凌乱地在风中飘。杀人一贯利落的手法，精准，冷漠。
那天是10月5日。因为Sephiroth的逗留引来了警察。
再之前的9月29日，他们逃跑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甩掉警察。
9月16日，队上的兄弟被警察发现，当场击毙。
9月10日，BOSS第一次提到“内奸”这个词。
8月31日，Vincent对Sephiroth说，“不知道等我老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自己这么做。”
Sephiroth咬着烟的滤嘴，“切”了一声。起身到隔壁Vincent的门口，踹了一脚门。
过了一段时间Vincent才来开门的。
Sephiroth斜着眼看着Vincent一眼，明显是刚套上的衬衫，扣子只扣了一颗。身上有细微的汗，还有一如那夜的红印子。头发披在身后，一双鲜红的眼睛就这么直白地盯着自己，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就像，盯着一个平白无故出现的陌生人。
但他叫了他的名字“Sephiroth”。
他没理他，像那夜甩开他一样，直径走进他的房间，不出所料看到了女人。
是个好看的女人。
但是此时这个女人娇好的面庞也因为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恐惧得扭曲。
Sephiroth笑了。
“砰。”
女人的脑袋开了洞，血混着脑浆飞溅出来。
Sephiroth嘴里的烟灰落了一大截，掉在Vincent纯白的床单上。
“……我说Sephiroth，尸体很难处理的。”
扭头，Vincent面无表情地看着Sephiroth。沉默了一下，换上了无奈的神色。
“很好处理。” Sephiroth把烟头丢出了窗外。
“房间，被你弄脏了。” Vincent说。
“那你住我那里去。” Sephiroth笑了一下。
“我睡床，你睡沙发？”
“我是主人当然我睡床。”
“可是你把我房间搞脏了。”
“……”
“我睡床，你睡沙发。”
“你睡床，我也睡床。”
“……”
Sephiroth是真的不喜欢沙发，又硬又窄。可是也不喜欢和别人同睡一张床。太过于相近的距离，近到没有安全感。
Sephiroth翻身，正好对上Vincent的整张脸。
连睡觉都是皱着眉头，很警惕的样子。
Vincent生得很好看，轮廓分明的。人也很白，就算是在夜里，还是可以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下面细小的青色的血管。
可惜是在睡觉，看不到他漂亮的眼睛。
紧抿的唇勾勒出削尖的下巴形状。
往下是细白的颈。
再往下是突出来的锁骨。
再再往下，就是苍白的胸口，以及上面还没有消退的印子。
说不出的愤怒。
Sephiroth一用力扳过V的身体，往颈窝一口咬下去。不一会儿就尝到了腥味。
Vincent吃痛猛地睁看眼睛，看到的却是Sephiroth炽热的瞳孔，在夜里熠熠生辉。那里面闪烁的光，简直要把自己整个吞噬掉。
他不明白，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注意自己这个搭档。
没多说什么，Sephiroth沉下头去，亲吻Vincent薄而凉的唇。那样霸道蛮横，攻占了Vincent整个口腔。直到两人无法呼吸，Sephiroth才肯离开。
看到身下的人早就满脸通红，急促地喘息着。那双Sephiroth喜欢已久的眼睛正不甘心地瞪着自己。
红色。Sephiroth最喜欢的颜色。
他俯下身去，咬着Vincent的耳垂，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我会让你快乐的。”
Vincent的身体一震，来不及阻止，Sephiroth又吻了上来。
不同于刚才，这次是温和的，有点酥有点痒，像一朵朵花，在Vincent的身体上绽放。
原本推拒的双手也变成紧紧扣住男人的肩。
虽然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被压倒，可是要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并不算讨厌。
Sephiroth看着Vincent的瞳孔渐渐变水润了，呼吸也越发急促，偶尔透露出来小小的呻吟如同从喉头发出最甜蜜的音节。
他觉得很满足。
他啃咬着Vincent的胸口。
直到把那苍白的胸口咬到红肿，直到让自己的痕迹覆盖过那些斑驳的红印。
他望着Vincent，久久地凝望，一切动作都停下来。他只是这么看着他。
Vincent眨了眨眼睛，原本扣在Sephiroth肩上的手又用力的几分。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Vincent。美到让人绝望。
Sephiroth的手扶上Vincent的胸口，潮湿又温暖。他一点一点地用力，一点一点。
然后见血了。
Sephiroth的手指抠破了Vincent的皮，掐断了毛细血管，见到了嫩红的肉。
Vincent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比起以前受到的枪伤，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别背叛我。Vincent。”
Sephiroth念出了这一句话，他吻上这条疤，虔诚而温柔，深深深深地亲吻。
做到最后，Vincent也不知道Sephiroth是怎么放开自己的。
印象中Sephiroth像怪物一样拥有无限的精力。Vincent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而且还是被做死在床上。
这一切都让Vincent觉得，是场预谋。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就一直预谋着，Sephiroth这个男人——
10月25日，组织里有一批买卖中途被警察截获，损失巨大。
11月3日，Sephiroth执行任务中途遭遇警察，被迫终止。
11月20日，又一组兄弟被抓。
“看来呆不下去了。” Sephiroth说，“绝对有警察卧底。”
“呆不下去了要去哪里？” Vincent点上烟，吸了一口。
“哪都行，反正我也是靠本事吃饭的人。”一贯的口气。
Vincent笑了一下。
“如果我被警察抓了，搭档你会来救我吗？” Sephiroth看了Vincent一眼。
“会。” Vincent说。
“凭什么？” Sephiroth问。
“凭本事。” Vincent低下头，“我会去救你。”
“哼。” Sephiroth闷笑一声，“为什么别的兄弟都是办事的时候遇到警察，人赃并获。我却那么好运气，不是办事前遇到就是完事后遇到？”
Vincent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Sephiroth。
“你是故意的吧。” Sephiroth一直笑着，但是嘴角却微微颤抖。
Vincent耸耸肩，弹掉了一些烟灰：“你怎么想的，就是怎样。”
“不辩解吗？我现在还没有证据。” Sephiroth的语气很淡，带着点寂寞。
“可是在你心理已经确定了不是吗。” Vincent咬着烟嘴，从身后抽出枪抵着Sephiroth的太阳穴，“大家都有各自的主，不要怪我。”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本小册子，那是警官证。
Vincent叹了一口气：“本来我可以放过你，可是如果我放过你，你肯定会杀了我吧。”
“我说过，你不要背叛我。” Sephiroth的语气还是没变。
“噢～”Vincent瞪大了眼睛，却还是看不清Sephiroth什么时候动手的。他只感觉到巨大无比的力把自己的手硬是扭了过来，“喀嚓”的一声，大概是骨头出了问题，钻心的疼。
Sephiroth把Vincent拽进自己怀里，“为什么，一条退路都不留给我？”
如果你辩解，如果你不要抽出枪，也许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听到警笛了吗。Sephiroth，你逃不掉的。”
“我被警察抓了，你不是说要去救我吗？”
“是。所以我要在警察来之前把你杀了。”
“就这么想活下去？”
在夜色的笼罩下，警笛鸣得特别揪心。Sephiroth讨厌这种感觉。
“还有1分钟。” Vincent笑了，“你说你逃不逃得了？”
当面对一个两难的问题，进退维谷的时候。
反其道而行之，往往最有效。
Vincent改变主意了。
“砰。”
最后他笑了。就像那一晚，他看见他的全部的时候，美丽而深邃的笑容。
那个残酷的笑容里，沾上了他绯红的血。
最后的最后，在他开枪的时候。
“我爱你。”
Sephiroth，你知道吗，我多想留一条命给你。
警察从公寓的正面冲上去，包围了3个安全出口。
撞开房门看到的只有一具尸体。
“可以从下水道逃走。那个出口我没告诉他们。”
枪法很准，直接毙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一定不会下手如此精确。
法医叹了一口气，众所周知，果然卧底没有好下场。
“如果没认识你就好了。”
“Sephiroth，最后相信我一次。”
在这位已亡的青年警官身边，掉出来了他的警官证。
上面的他还是少年模样，也没有留头发，一脸精神，嘴角带有淡淡的笑意。最好看的还是那双眼睛，红得如同鲜血，动人心魄。
在场所有警员摘帽鞠躬，默哀。
很多事，如同伤疤。
皮开肉绽之后，需要时间，慢慢愈合。
很多事，如同爱情。
当你知道你爱他的时候，事情也许已经太晚。
来不及后悔，也来不及叹息。
很多事，如同死亡。
却是一瞬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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